他徑抓住她的手，送至自己衣前，冷聲吩咐道：“皇后當(dāng)主動侍奉，從前如何逢迎天子，今夜就如何伺候本侯?！?/br>
    其實，琳瑯現(xiàn)有的記憶中，從未為顏昀寬衣解帶過。日常顏昀除衣穿衣，自有宮女內(nèi)監(jiān)侍奉，至于那深一層的夫妻敦|倫之事，在生下孩子之前的種種，琳瑯已記不清，而有記憶的這幾年，因顏昀朝政繁忙且又身體病弱，她與顏昀，常是和衣而眠，并未真正袒呈相對過。

    顏昀……一想到病重不醒的顏昀，琳瑯的心，都要碎了。她的夫君顏昀，曾予她一段熾熱的愛戀，又救她脫離苦海，這些年，在以病弱之軀，支撐楚朝江山的同時，也竭力支撐著他們的家，傾盡所有，在飄搖亂世中，為她和阿慕遮風(fēng)擋雨，不叫他們受到半點傷害。

    而今，顏昀性命危矣，該是她回報之時，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她都要救下他……

    纖弱素手，輕顫著搭上了男子的玉犀腰帶。琳瑯雖決定為顏昀付出任何代價，但性情寧為玉碎的她，心知即將委身受辱，顫解穆驍腰帶的同時，秋水雙眸，仍因心中屈辱難當(dāng)，而不禁浮沁濕潤淚意。

    宛若梨花帶春雨，原本存心羞辱顧琳瑯的穆驍，凝看著身下沁淚的清眸，看著她淚眸中映照的自己，一個恍惚，思緒忽飄至多年前的夜里。那一夜，他也曾在身下，見過這樣的濕潤眸光，在芙蓉帳內(nèi)，有溶溶月色，有淡淡花香。

    盡管只恍神一瞬，但這一瞬，令穆驍心底的嫌惡，瞬如烈火滔天。未曾想時隔多年，自己竟還會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表象所迷惑，即使只被迷一瞬而已，但這感覺，已叫穆驍如火焚心，只覺胸腔憋悶地像是要炸開來了。

    他霍然退開身去，將身前那只纖手打了開去，居高臨下，滿眼冰冷嫌惡，“不過是想看看高貴的楚朝皇后，能卑微到何等地步而已，皇后還真以為我對你有興致不成？！天下都將為我所有，世間美色，我唾手可得，你一個一嫁再嫁的色衰婦人，今時今日，在我眼中，賤如草芥！連在我身下，做暖床侍婢的資格都沒有！”

    原想忍辱為夫求生，可連忍辱求生都不能。心中的微薄希望，被一次次無情打碎后，琳瑯幾已心如死灰。

    她在惡意的羞辱聲中，垂首理好微松的衣裳，無聲掠過穆驍，向外走去，聽他冷聲在后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皇后還以為這里是顏氏皇宮嗎？！”

    “……我雖在晉侯眼中，賤如草芥，連暖床的資格都沒有，但在旁人那里，尚是被視若珍寶的妻子與母親。我與他們患難生死在一處，若晉侯不肯放我回去，即刻殺了我就是。不能和我的夫君孩子在一起，于我來說，與死無異。”

    垂目說罷，琳瑯推門走入了風(fēng)雪中。身后御書房沉寂無聲，無人命令將她攔下亦或殺了，將領(lǐng)裴鐸及一眾士兵，如押她來時，冒著風(fēng)雪，將她押送回南安殿。

    凜夜依舊嚴(yán)寒，但琳瑯已感覺不到寒冷。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她，已在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知道顏昀實有死志。先前她折返回宮時，在昏迷的顏昀袖中，發(fā)現(xiàn)了一柄匕首。顏昀應(yīng)是做好了與楚朝同存亡的準(zhǔn)備，如果她孑然一身，她愿隨他一起，可是，她與他，除是楚朝的帝后外，還是阿慕的父親與母親。

    阿慕年幼，她不忍擅自剝奪他生的權(quán)力，帶著他一起走，可又不知，沒了她與顏昀這雙父母，阿慕他一個小孩子，擔(dān)著楚朝皇子的敏感身份，該怎么在這世道，孤獨無依地艱難活下去……

    風(fēng)雪撲面，琳瑯頓住腳步，看士兵剛推開南安殿門，殿內(nèi)守在顏昀身旁的阿慕，即急匆匆跑至她的身前。他拉住她的手，踮腳仰頭看她，含著期待的眸光，在看清她面上神色的瞬間，立聰敏地暗淡下來，喃喃輕喚：“母后……”

    琳瑯緩緩蹲下|身去，一邊摟住她的孩子，一邊看向榻上昏暗人影，啞聲問道：“你父皇他，一直沒有醒嗎？”

    阿慕輕輕搖頭，用小手幫她擦落發(fā)上拂沾的白雪。琳瑯握住兒子冰涼的小手，看他因?qū)⑼馀鄹苍谒富噬砩?，身上衣裳單薄，將他攏在懷中，輕聲問道：“阿慕，你怕不怕？”

    阿慕沉默片刻，依在她肩處，搖了搖頭道：“不怕?！庇淄ひ?，雖青澀稚嫩，但一字一字，道來擲地有聲，“只要和父皇母后在一起，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怕。”

    兒子的孝慧堅強，令琳瑯心中更痛，她將懷中的阿慕，抱得更緊時，身后忽傳來急促腳步聲。以為是晉侯下了殺令的琳瑯，倉惶起身，并下意識將阿慕護在身后，回首卻見來人，正是太醫(yī)院首席——謝邈。

    御書房，燈火通明。原摔滾在地的傳國玉璽，被深得晉侯重用的謀士荀攸，躬身拾起。他一邊將玉璽放至御案上，一邊含笑對慵坐案后的晉侯道：“主公大業(yè)將成，這枚傳國玉璽，當(dāng)由楚朝皇帝，當(dāng)著滿朝文武，親手奉與主公。”

    荀攸寅夜來此，是因聽聞主公擒囚楚帝，想來勸諫主公，留楚帝性命，用來禪位正名。在來此后，他得知主公已派太醫(yī)去為楚帝診治，認(rèn)為主公所想與他欲諫相同，遂也不再就此多言，只笑賀主公霸業(yè)將成。

    但主公面上，卻無多少喜色，只淡淡掃看了那玉璽一眼，眸中若有陰霾，“旁人用過的東西，我不會再碰。”

    實打?qū)嵉娜f里江山面前，一塊玉璽，是沿用之前數(shù)朝所傳，還是另外新制，算不得頭等要緊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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