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池鐵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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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千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當(dāng)然不能不管啦……” 燕輕塵和沈流霜對視一眼,都不明白朱千機為什么又臨時改口。 其實,機關(guān)刺客是最不像刺客的刺客。朱千機的父親叫朱百機,祖父叫朱十機,曾祖父叫朱機。據(jù)說朱機曾經(jīng)是朝廷的百工,在雷澤戰(zhàn)場上為炎國設(shè)計了一座堅固耐用的城堡。然而朱機本人的武功卻不高,總是受到長官排擠甚至取笑。朱機一怒之下離開了雷澤戰(zhàn)場,靠著他自己設(shè)計的機關(guān),深入炎國腹地,筑造了一個可以移動的“朱機堡”,從此不問世事。后來,刺客蜂擁而起,朝廷開始清算所有不愿與朝廷合作的勢力。朱機雖然只是一個人帶了一批家眷而已,可是據(jù)說他的朱機堡號稱天下第二堅固的城堡(第一堅固的是雷澤戰(zhàn)場上的城堡),因此朝廷所列八大刺客組織,朱機和他的朱機堡也赫然在列。 朱機娶妻生子,生下了朱十機,朱十機生朱百機,朱百機生朱千機,就這樣一脈單傳下去了。 朱千機的兒子,自然就叫做朱萬機。和他父親一樣,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從小便喜歡機關(guān)設(shè)計,甚至達(dá)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朱千機其實并不關(guān)心什么百姓,什么朝廷。他的千機堡是一個獨立王國,根本不受外界干擾,怎么可能去關(guān)心那種事情?朱千機平生三大愿望,第一是窮盡圍棋至理,第二是娶燕輕塵的母親為妻,為此他替百香谷設(shè)計了然而時過境遷,愿望依然落空,因此他平生第三大愿望,便是讓自己的兒子娶燕輕塵。 不過,對她的夫人卻只是說,自己平生只有兩個愿望,第二個愿望絕口不提。 百姓可以不管,但是兒子的終身大事不可以不管,本來朱千機還在想下次去百香谷的時候跟燕輕塵母親提親來著,沒想到燕輕塵主動上門來了。這難道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么? 燕輕塵思來想去,覺得即使今天撕破了臉皮,也要把這個藏在千機堡里的妖揪出來,于是跟朱千計重申了一遍情狀,希望這個朱伯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燕輕塵并不懂得朱千機的心思:因為朱千機根本不想把那個妖交出來。 因為朱千機和那個妖是生意關(guān)系:他給妖提供保護,妖給他錢。 朱千機家里家丁丫鬟上百人,要養(yǎng)活這么多人,沒有收入怎么行?千機堡就憑給各色人等提供保護來賺取保護費,不僅靠的是千機堡的堅固,更靠的是千機堡的絕無反悔的口碑。這次一旦把這妖給出賣了,以后誰還敢和自己做生意? 這妖,是交不得的。 朱千機畢竟是生意人,一邊與燕輕塵虛與委蛇,一邊差人去叫自己兒子,告訴他們好好服侍朱萬機熏香沐浴更衣,好來廳堂見客。 可是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燕輕塵終于忍不住了,于是直奔主題:“朱伯伯,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阻止那妖獸。還請朱伯伯成全!” 朱千機滿臉愁容,思忖道:“這樣,你們稍等片刻,我去叫那妖獸,如果它愿意見你們,那還好說,如果不愿意見你們,我也沒有辦法。你看如何?” 燕輕塵和沈流霜對視一眼,同時做聲道:“好!” 朱千機踱著步走了。 朱千機當(dāng)然沒有去找那靈獸,他是去找他那寶貝兒子去了。 朱萬機繼承了他父親的優(yōu)點:喜歡機簧巧制的玩意兒,甚至比他父親更加迷戀這些。他經(jīng)常拿著各種各樣的工具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整天都不出門。朱千機對這個寶貝兒子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那聰明勁,比自己年輕時候可厲害得多,頗得他曾祖父朱機的真?zhèn)鳌:薜氖撬庆o如王八的氣質(zhì),一點功夫都不愿意學(xué)。千機堡里,可有不少高人異士,朱千機找了好多人來教他這個寶貝兒子功夫。可是朱萬機就是懶得動彈,一直到現(xiàn)在,功夫還僅僅是丹靈初等境界,實在讓他這個老爹頭疼。 朱千機來到朱萬機的臥房,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沐浴完畢。他旁邊的兩個小丫鬟正往他身上套綢衫,然而朱萬機卻依然盯著一副圍棋棋盤,正忘我地端詳著。朱千機走過去一看:這正是剛才沈流霜和燕輕塵兩人的棋盤。 朱千機也是個玩心極重的人,他見朱萬機端詳著那副棋,竟然忘了比棋更重要的事情,也參詳起來那盤棋來了。 “兒子,看出什么了沒?” 朱萬機道:“白棋蠢。” “哦?”朱千機疑惑道:“白棋失了先手,處處被模仿,怎么就蠢了?” 朱萬機隨手拿過來幾個棋子,圍著天元順手?jǐn)[下:“這樣,占據(jù)天元的黑棋自絕一氣,就被圍殺了。” 朱千機道:“這我也能看得出來,還有嗎?” 朱萬機道:“白棋雖然蠢,但是如果我是白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走。” 朱千機道:“為什么?” 朱萬機道:“因為我剛才那么走,也蠢。黑棋隨時可以變招!” 兩人對著圍棋一言一語聊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直到朱萬機的衣服完全換好了,朱千機才忽然想到正事。 “兒子,你轉(zhuǎn)一圈,讓我看看。”朱千機道。 朱萬機這身衣服很合身,基本遮掩了他那微胖的身材,可是朱千機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是皺著眉頭:怎么看,也不如那姓沈的,怎么辦? 朱千機告訴朱萬機,燕輕塵就在客廳,讓他好好表現(xiàn),朱萬機卻心不在焉,他的心思還在那盤棋上面。 到了門口,朱千機才忽然想起來,自己要去辦正事了,于是趕緊去找前幾天來到千機堡的那個妖獸。 這個世界上,除了朱千機、朱萬機兩人,誰也不知道千機堡到底多大,有多少個房間,具體位置在哪里,就連朱千機的夫人,也只是知道該去的地方怎么走,至于不該去的地方,她是不知道怎么走的。當(dāng)然,這不是朱千機、朱萬機父子兩人不告訴她,而是即使告訴了她,她根本無法理解這樣一個占地大小隨時變化、房間數(shù)量隨時變化、具體位置也隨時變化的城堡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只有朱萬機和朱千機兩人清楚這座城堡里的全部機關(guān)。只要他們想,甚至可以讓這座城堡在外界看來只有一個校場那么大,也可以讓這座城堡瞬間變出一千個房間來,甚至這座城堡可以在地下移動…… 朱萬機前腳進(jìn)了正廳,朱千機隨后走進(jìn)了同一扇門,卻走進(jìn)了一個巨大空曠的空地。 這個地方是一片平原,只有在白天,極遠(yuǎn)處,才能看得見有綿延不絕的山。 此時正是晚上,朱千機隨手一掐,手掌里托起一團火焰,權(quán)當(dāng)照明,慢慢地往前走。 只見前方河面上一陣嘈雜之聲,走進(jìn)了,發(fā)現(xiàn)這里主要是兩種妖怪,一種其狀如龜,從水中駝尸體出來,一種其狀如牛,即蜚,把這些尸體一個個抗到指定位置。 所謂“指定位置”,即一片石塊圍成的圈,每一塊石頭前都有一根如嬰兒臂粗細(xì)的紅蠟燭,看起來像是在進(jìn)行某種宗教儀式。一個赤著上身,肌rou黝黑的男子,正對著面前那些堆積如山的尸體在念叨著什么。忽然,那赤身男子喝到“起!”上百具尸體便仿佛活了一般,站起來了,慢慢地朝遠(yuǎn)方走去。 那赤身男子見此,便回身,往身后的座椅上一躺,仿佛要小憩一會。 這時候,朱千機走上前去了。 盡管朱千機與妖界經(jīng)常打交道,可是每次見到這名男子,心里面還是有些發(fā)毛。 因為這赤身男子根本沒有臉!從前面看,是一片頭發(fā),從后面看,也是一片頭發(fā)。 他的身體是不分正面反面的,兩面都是正面。 那妖怪見朱千機來了,也不知從哪里發(fā)出了一絲渾濁的聲音:“錢不是給夠了么?” 朱千機略一拱手,道:“不是錢的事情。按理說,您給夠錢了,我也不該前來打擾,只不過……”朱千機頓了一下,道:“我有件事,想求先生。” “哦?” 朱千機道:“如果猜的不錯,你們要用這些尸體來攻打江洪縣?” 無臉妖道:“這不是秘密。” 朱千機道:“我有個寶貝兒子,要去防守江洪縣。” 無臉妖道:“你要跟我們做對?” 朱千機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和無臉妖說了: 自己未來的兒媳婦,非要守住江洪縣。至于守不守得住,自己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寶貝兒子能不能給人家姑娘留一個好印象。 無臉妖聽朱千機這么說,沉默良久,悶聲悶氣地感嘆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無臉妖沒有表情,朱千機也不知道他是出言譏諷還是真有感觸。 無臉妖又道:“這件事,我倒是可以幫你。” 朱千機點頭道:“先生大德!如果這件事做成了,這錢,我也不要了。” 無臉妖道:“你去搞一根你兒子的頭發(fā)來,我施法的時候,告訴這些尸體,不要攻擊你兒子罷了。” 朱千機道:“可是我那兒媳……” “唉,都說你們朱家人聰明,我看未必見得”無臉妖道:“你讓你兒子拼命保護那姑娘,這事情不就成了么!” 朱千機恍然大悟:“謝謝先生指點。”說完,便高高興興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