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血液，自劍刃滑落。風(fēng)晚山毫發(fā)未損，白衣猩紅，染滿了他人的血。林照低聲哀求：“師兄，別再打了……趁現(xiàn)在，快走。”

    “走？”風(fēng)晚山用衣擺擦拭劍上的血，神態(tài)怡然，“我的家在這，妻女在這，喜歡的、討厭的人都在這，往哪走？大不了一死。”

    他用手背抹凈臉上的幾點(diǎn)血珠，慘然一笑：“不過，想殺我可沒那么容易。”

    “風(fēng)施主，”慎能緩步上前，“別再執(zhí)迷了，因果通三世，勿再造殺業(yè)。佛門廣大，普渡眾生，你若能悔過，可自行廢去武功，在敝寺出家為僧。斷惡修善，積功累德。”

    一旁的林照瘋狂點(diǎn)頭：“師兄，不如就這樣，我陪你一起出家！”

    風(fēng)晚山瞥他一眼，不屑地哂笑：“這位高僧，你自己都六根不凈，反倒來度化我？”說罷，竟舉劍急刺！

    “小心！”慎能兀自發(fā)愣，幸虧被何須歸一腳踹開，用落霜擋下這一劍。

    他順勢與風(fēng)晚山斗到一處，電光火石之間，已拆了十幾招。厲行在旁掠陣，眼觀六路，因?yàn)樵趫鏊腥硕贾溃@位卷發(fā)少俠的罩門在屁股上，若是飛出個暗器就糟了。

    忽然，一道劍氣橫掃，竟掀飛了孫老師頭上的竹笠！群雄齊齊一震，因極度震驚而鴉雀無聲，接著才先后開口：“那是任掌門？”“是他，任掌門還活著！”

    風(fēng)晚山急退幾步，愕然瞪大雙眼：“師父？！”

    第214章 最后的瘋狂

    “孫……師父！你怎么樣？”何須歸當(dāng)即改口，抽身查看孫老師是否受傷，接著迅速低語：“老師，你什么都不用說，站直了就好。”

    “我不想再看打架，我真的得回家了。”孫老師臉色蒼白，似乎行將昏厥，“好像有很多人在看我。”

    “因?yàn)槟闶且压实奶煜碌谝桓呤帧！焙雾殮w殷切懇求，“拜托了，什么都不用說！”

    孫老師深深嘆了口氣，依照何須歸的話勉強(qiáng)站直，迷茫地目視前方。高度近視的雙眼什么都看不清，倒是自有一股深沉和威嚴(yán)。

    風(fēng)晚山雙膝一軟跪地，以劍支撐身體，聲線終于開始驚惶顫抖：“師父，原來、原來你老人家安然無恙……”

    等著坐收漁利的林茂亦是大驚，隨即定了定神，笑道：“任師弟，真是太好了！我看你氣色甚佳，頭發(fā)雖然短了，卻烏黑發(fā)亮，像是年輕了幾歲。”

    孫老師誰都不認(rèn)識，瞇眼瞥了他一下，一語未發(fā)。

    何須歸緊張得掌心汗?jié)瘢榷亲映榻睿瑤缀跷詹痪o劍柄。感覺到厲行堅(jiān)定溫和的視線，才朗聲道：“師父一直在隱居養(yǎng)傷，我也是不久前剛剛與他重逢。風(fēng)晚山，你還要做困獸之斗？”

    “師父，弟子視你如父，從未想過加害于你。”風(fēng)晚山神色惶然，雙眸時而抬起，時而在地面游移，“那日只是妒火攻心，一時失手！我恨你偏心，處處袒護(hù)何須歸，但真的無意害你！還有那些死去的豪杰……我一時糊涂，你能原諒弟子嗎？”

    親耳聽見他承認(rèn)惡行，他在弘山的擁躉全都怛然失色：“掌門師兄，你、你怎么能——”

    見事情已然無法收場，林照跪撲到風(fēng)晚山身邊，聲淚俱下：“掌門師叔，請你寬恕風(fēng)師兄吧，讓在場的武林同道纟工曰生忄丿?兒?人也不要為難他！誰年輕時沒做過幾樁錯事呢？而且，那些人命，有一半得算在雪留衣身上，對吧？若非中了他的毒，大家就不會動彈不得。”

    他回頭看向父親，嘶喊道：“爹，你也幫幫忙啊！此事我也有份，是我和師兄一起縱火！”

    “蠢貨，閉嘴！”林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拖離風(fēng)晚山，接著抬頭看向眾人，喘著粗氣說道，“此事與我兒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百位豪杰罹難，他也一樣心痛。他秉性單純，只是迫于風(fēng)晚山的yin|威和脅迫，不得不暫時保持沉默。”

    “風(fēng)師兄沒有脅迫我，是我愿意包庇他！”林照掙開父親的手，又跪行至默然垂首的風(fēng)晚山身邊，字字句句驚心動魄，“師兄要練內(nèi)功，是我捉了許多村民，尸骨就藏在后山的山洞里。我還主動請纓，帶人截?fù)魶_直方丈，迫使他無法露面。”

    “你——愚不可及——”林茂急火攻心，猛地嘔出一口血，靠在幾個徒弟身上。

    風(fēng)晚山側(cè)目注視著林照，眼底閃過一點(diǎn)淚光，抬手輕撫他的臉頰。而后猛地將他推到一旁，拔身而起，劍指眾人：“人全是我殺的又怎樣？還有同去的弘山弟子，我的幾個師弟，全都被我一把火燒死了！他們擋了我的路，我沒辦法！”

    “師兄……”

    風(fēng)晚山雙目猩紅，聲嘶力竭地吼叫：“自廢武功嫁禍給慎虛的是我，跟何須歸一起練禁術(shù)的是我，奪了他掌門之位的也是我！人分三六九等，我就是要做最高的那個，誰都別想壓制我！

    世上有善惡好壞嗎？只分能不能把握住機(jī)會而已！讓機(jī)會溜走了，就暫時是個善人。抓住了，就看上去是個惡人。你們，你們只是因?yàn)樘熨Y平庸，沒有我這么多的選擇而已。”

    眾豪杰齊聲大嘩，憤怒、驚駭、鄙視、恐懼，成千張臉上，種種神色與閃著寒光的兵器揉雜在一起。

    孫老師舉目望向日頭，嘆了口氣，仍在擔(dān)憂能否回家，有些站立不穩(wěn)。

    “師父，你將一身內(nèi)力通通給了何須歸，站都站不穩(wěn)，今日又能奈我何！”風(fēng)晚山目光陰冷，如毒蛇般掃向眾人，“諸位，想為各自親朋門人報(bào)仇的，不妨直接動手吧，不過休怪風(fēng)某劍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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