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的表述不夠清楚，”小哥繼續(xù)朝他微笑，牙齒很白，“如果你沒能回去，會被隨機送到某個平行宇宙的某個時間點，到時候政府就無法幫助你了哦。”

    “我明白了……”他身體后仰，慢慢靠住柔軟的椅背，“我也許會和恐龍，或者猿人，土著人一起生活，找不到這樣的市政大廳來求助。之前，須歸沒有等到我，是因為我失敗了？”

    “可以這么理解。”

    “那么，如果這次成功，就可以打破這個死循環(huán)？”見小哥點頭，厲行又問，“那這次能成功嗎？麻煩你算一下。”

    “我只能算出你會成功，但不確定是哪一次。”小哥說的話，有點像心靈雞湯，“對此時此刻的你而言，所有未來都把握在你自己手里，所有沒發(fā)生的都可以改變，你看見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未來。過去的，才是命運。而尚未到來的，有無限可能。”

    厲行陷入沉默。

    所以，外甥和柳苗苗的緣分是“不一定”。因為，這取決于他如何抉擇。如果他選擇與何須歸錯過，那外甥自然也不會遇見柳苗苗。

    “按照目前的情況發(fā)展，豆子真的會有四個老婆？”

    “他沒法回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心態(tài)逐漸發(fā)生轉(zhuǎn)變，立志要給自己盡可能多的創(chuàng)造親人。”

    “原來如此，”他焦慮地用指甲撓桌面，低聲道，“須歸不能沒有我。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不行的。”

    小哥的話有些扎心：“你總是默認別人離不開你。其實，就算沒有遇見你，他也會好好生活。”

    “沒有我，他在武林大會上，會被鞭子抽得很慘，搞不好直接死了。”

    “還會有人站出來，護著他，帶他走。”

    “誰？”厲行心頭突的一跳，攥緊雙拳，“死渣男風(fēng)晚山？沒有我，須歸跟他在一起了？臥|槽……”

    “是一個老實敦厚的和尚，”小哥腦袋里的量子計算機給出答案，“叫慎能。”

    厲行因震驚而失語。

    “其實，在你挺身而出前，他也心急如焚，只是你比他快了一步，就一步而已。自從見了何須歸，他那顆虔誠的向佛心便生出雜念，頭頂光溜溜，滿腹煩惱絲。”

    “然后呢？”他瞪著眼睛問。

    “他們吵吵鬧鬧，歷盡艱辛。后來浪跡天涯，一起活到九十多歲，很快樂。”

    厲行想象著何須歸和慎能在一起的畫面，嫉妒得發(fā)狂，冒了一身冷汗。他揪起胸口的衣服扇風(fēng)，以至于顏色不停切換，很滑稽。

    他連連苦笑：“那和尚太憨了，須歸跟他在一起，恐怕連飯都吃不飽。”

    “可他心如磐石，大智若愚，通透豁達。為了何須歸，把佛門十戒全破了，包括最重的殺戒和yin戒。”

    “別說了！！”厲行眼前一黑，痛苦地按住額角，“太刺|激了，讓我緩緩……”

    他坐在幾個世紀后的市政大廳，從一個機器人口中，聽著心上人和其他男人的故事，很有NTR的味道。此情此景，真是太過荒誕殘忍。如果衣服能變更多顏色，此刻該是綠色。

    只是，那個連騎馬都不忍心，送信靠跑的和尚，居然會破殺戒？或許，慎能真的值得托付吧，但他絕不接受何須歸屬于別人！

    他好奇道：“須歸跟慎能在一起，能活到九十多歲。那如果我成功回去了，他跟我在一起又這么幸福，是不是能活到一百？”

    “活到八十。”小哥輕快地答道。

    “八十？”厲行瞠目結(jié)舌，“可我沒讓他受委屈啊！”

    “可是，他這一生吃了太多垃圾食品，壽終正寢的前一天，還在吃火鍋和炸雞。對了，還喝了一杯奶茶。”

    他愣了一會兒，無奈地笑了：“我要等那顆彗星，C/2019 NX，它什么時候回來？”

    “大約六千五百年之后。”

    厲行腦袋嗡的一麻，像挨了記生猛的重拳，鑄劍師的話在耳邊回響。

    如果你等待那顆星星，它就會帶回你愛的人。滄海桑田之后，你們就會重逢。

    小哥笑著說：“當初它來的時候，新聞里已經(jīng)提到了啊，再次光顧地球是七千年后。”

    他垂首思索片刻，認真發(fā)問：“那么，你能告訴我，該如何修仙嗎？”

    “修仙？不，你需要的是相對論。”小哥示意他抬頭注意窗口上方顯示的信息，“在太陽系外，距離地球0.7光年之處，有一個名為梅耶的黑洞。上世紀，一顆流浪到此的天體開始圍繞它運轉(zhuǎn)，成為恒星。現(xiàn)在，那里正在招聘維護勘探設(shè)備的巡查員。在黑洞視界周邊，強大的引力場會使時間的流速變慢，你只需在那里工作十年左右，返回地球時，便是六千五百年后。算上光速飛船的往返時間，一共十二年。”

    厲行撓了撓頭，大腦徹底超載。

    “你仔細想想，是選擇不相識，還是為了0.9%的概率賭一次。其實，在宇宙里，相遇只是偶然，錯過才是常態(tài)。”

    厲行一動不動地思考著。所以，當何須歸苦等自己時，自己也在等他，在神他媽黑洞附近，當個雞兒的巡查員。

    是選擇從未相遇，還是滄海桑田？

    接待員小哥的微笑里，帶著一絲焦急。厲行問：“我是不是耽誤你太多時間了？”

    對方的設(shè)定似乎是有問必答：“請盡快決定，我也有KPI。唉，我恨發(fā)明這個概念的愛依舅創(chuàng)始人，也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