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后悔。”

    厲行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又看看手里的小樹枝，很想用它把自己敲暈。這一路，他不畏坎坷荊棘、風(fēng)霜雪雨，唯獨最怕割舍。這世間，他來時什么都沒有，所以太害怕失去。

    曾經(jīng)，風(fēng)晚山讓他在老婆和外甥之間做抉擇，他選擇聽?wèi){內(nèi)心的指引，創(chuàng)造出了A與B之外的C。可眼下，他選不出來。

    “厲哥，你倒是說話啊！”小何喊道。

    “你們別逼我！”厲行嘶吼一聲，捂住胸口直挺挺倒地，無奈之下采取下策——裝暈。他故意咬破腮幫子，令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

    “天啊！”大小何慌亂地?fù)涞剿磉叄魑兆∷恢皇郑鼻泻魡尽６褯Q意暫不睜眼，直到在黑暗中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脈象沉穩(wěn)，應(yīng)該沒事，讓他躺一會兒吧。”大何握著厲行的手腕說道。

    “松手，不許碰他！”小何揮開他的手。

    “這是我的男人，我當(dāng)然能碰。”大何挑釁揚眉，臉頰緊貼厲行左側(cè)胸肌，立起指尖輕撫。

    小何立即霸占了右側(cè)胸肌，用臉磨蹭一下，同時尖刻挖苦：“幕天席地引誘男人，還吹枕邊風(fēng)，哪有一點掌門的樣子。你不是我，我絕不會這樣，我會成為大俠！”

    “哈，我吹枕邊風(fēng)？你自己又好到哪去！厲哥已經(jīng)做了決定，你又跳出來逼問，搞不好還把他逼出了內(nèi)傷。”

    “內(nèi)傷？”小何輕蔑地乜著對方，“厲哥屢次犯險，都是因為你的愚蠢。蛤|蟆漲肚子，硬充胖子。”

    “是你蠢！我可比你聰明多了。現(xiàn)在，你還能勉強算是蠢萌。過些年，萌沒有了，可就只剩蠢了。”

    “呃……”小何倒吸一口冷氣，氣急敗壞，口不擇言，“那你還瞎呢！一腔熱血，喂了風(fēng)晚山那條狗。都要被逐出師門了，還傻乎乎地袒護他。”

    大小何又各自纏住厲行的兩條長腿，繼續(xù)斗嘴互損，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不過誰都沒有罵娘，因為同一個娘。

    大何在厲行左臉落下一吻，小何力爭上游，小雞啄米般“啾啾”吻了一串。大何又要去吻厲行的唇，小何毫不留情，利落地甩個耳光過去。大何靈敏閃避，于是這巴掌糊在了厲行臉上，啪一聲脆響。

    “咳——”“昏迷”的厲行眉頭微蹙，輕咳一聲，沒有醒。

    “老舅，大舅媽，小舅媽——”歐陽豆和柳苗苗攜手來尋他們，目睹這場超現(xiàn)實主義的二男爭夫，悚得止步不前，只敢遠(yuǎn)觀。

    人本質(zhì)上都是自私的，不愿外力打破現(xiàn)有的一切，哪怕那外力是自己。大舅媽成功雪恨，擁有權(quán)力和地位，唯獨缺了心上人。而現(xiàn)在的小舅媽，除了心上人，一窮二白。

    歐陽豆撓著頭喃喃道：“這幅作品，名為《我和自己搶男人》，我老舅真乃人生贏家。”

    柳苗苗有些擔(dān)憂：“最后，他們會不會狂性大發(fā)，把老舅鋸成兩半？”

    此時，大小何忽然松開厲行，先后躍起，繼續(xù)用劍指著對方。

    大何冷然道：“好，就按你說的！一決雌雄，誰活著，厲哥就是誰的！不過何少俠，你絕非我的對手。”

    小何年少輕狂：“我才不怕你！”

    “我了解你，可你不了解我。”大何唇角一挑，“你年紀(jì)小，讓你一招。”

    小何也不客氣，率先出劍，劍氣震得枝頭秋葉瑟瑟抖動，飄落幾片。劍尖刺破一枚落葉，劍光如點星，疾掠向?qū)κ忠Α４蠛紊硇渭餐耍笥腋駬醯耐瑫r接連揮出三劍，游刃有余，畢竟多了十二年的功力。

    “我還以為，你每天種菜，劍法已經(jīng)荒疏了！”小何感嘆道，心想自己還挺厲害，不禁同時生出危機感和自豪感，心情復(fù)雜極了。

    大何微微一笑：“我手里的落霜，可是殺過人的，和你的不一樣。”

    轉(zhuǎn)眼間，二人已經(jīng)纏斗至懸崖絕壁處。月光掠過云海，劍鳴撕破靜謐的月夜，不時有砂石滾落深淵。

    此時，裝暈的厲行一骨碌爬起來，取來流碧，硬是闖進斗成一團的劍光中。時而為大何擋開一道兇猛的劈斬，時而幫小何避開一個凌厲的急刺。

    “別打了！”厲行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一瞬間幾乎起了自宮的念頭，但貌似沒什么用。

    “厲哥，你讓開！”

    小何年輕氣盛沉不住氣，身子一旋，越過厲行直撲大何。后者等的就是這個，借著他視野不全，虛晃一劍后猛刺咽喉要害！

    鐺！

    厲行急忙揮劍去攔，劍刃相撞，雖然改變了這一劍的劍勢，卻仍在小何右肩割開一道傷口。幾乎同一瞬間，大何光裸的右肩浮現(xiàn)一道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厲行怔了一下，對大何驚叫：“別再出手！殺了他，你自己也就死了！”

    “這——沒錯，的確會這樣——”大何退了半步，憤恨不甘地抿著唇。

    小何卻眼珠一轉(zhuǎn)：“這么說來，我殺他就沒關(guān)系了？”

    “不許再自相殘殺！”厲行大步走到崖邊，半只腳懸空，注視著自己的兩塊心頭rou，心痛而狂暴地嘶吼，“否則，我就從這跳下去！讓你們誰也得不到我！”

    “誰也得不到我……得不到我……不到我……”

    聽著山間回音，他意識這句話非常之……娘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但是，他已經(jīng)被逼進人生的死胡同，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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