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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行的注意力,則更多聚集在慎能身上。不僅因為對方的法號很Nice,也因為他好奇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從何而來?是真的憨直木訥,還是扮豬吃虎,要把他們引到犄角旮旯一網打盡? 想到此處,他放緩腳步,低聲提醒何須歸提防戒備著些。恰好慎能再次回頭,欲言又止。他便朗聲問:“慎能師父,你有話說?不妨直言。” “哦,貧僧只是想問,”慎能摸著頭憨笑一下,“何施主的頭發怎么變直了?” 見他好奇這個,何須歸拈起一綹發絲,隨意地揚起嘴角:“熱鐵板壓的,出門在外方便些,否則太引人注目。” “原來如此,真是冰雪聰明。”慎能慢吞吞地低聲贊嘆一句,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厲行濃眉一挑,想到這“腎能”和尚竟然一直在暗中琢磨老婆的秀發,略感不適和冒犯,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大家明明就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還挺能cao心的。 預告: 面見方丈,能否取得信任? 第142章 何施主是個好人 慎能果真是個實在人,徑直引他們來到方丈的住處。 沖直方丈不住方丈院,而是在蓮華堂靜心養病。這里清幽雅致,門前有方蓮池,魚游淺底碧影搖曳,池畔有座攬輝亭。 慎能又露出略帶鈍感的笑容:“我師父早逝,我算是由方丈直接帶大的。他生病后,一直是我在照顧他的起居。” 他輕叩蓮華堂的門,道:“方丈,有幾位施主來送還沖乾師叔祖的舍利。” 良久,屋內傳出一道蒼老沉厚的聲音:“請他們進來吧。” 厲行笑道:“何掌門先請吧。” 何須歸率先邁入禪房,聞到沉香悠悠飄散,醇厚芳實、通神灌竅。沖直方丈雖在病中,仍堅持傍晚坐禪,干棗般布滿褶皺的眼皮閉合著。 他朝柳苗苗伸手要來木匣,躬身呈在沖直方丈面前,懇切地道:“晚輩等人在安葬罹難的豪杰時,偶然發現沖乾大師歸寂后遺留的舍利,故此送回。晚輩也想借此機會,說清極樂島慘劇的前因后果,望方丈垂聽。” 他把木匣放在一旁的方桌上,正要退下,只聽柳苗苗悄聲道:“舅媽,我、我發現手里還有一小顆!抱歉!” “你……真是的。”何須歸微慍地瞥他一眼,接過他掌心那顆米粒大小的舍利,趁方丈尚未睜眼,屏息上前飛速放入木匣,又退回厲行身邊。 一炷香燃畢,沖直方丈才深深地嘆了口氣,掀起眼皮。他看向同門師弟的舍利,眼底閃過一縱而逝的淚光,沉穩開口:“老衲原想病愈后親自出海,超度死者,迎回師弟的遺骸和舍利,沒想到一病就是數月。” 何須歸道:“恕晚輩等人無能為力,遺骸……實在難以區分,通通就地安葬了。” “老衲幼年皈依,一生青磬紅魚,貝葉蒲團,青燈古佛。佛法曰自性本空,我也以為自己早已看淡生死富貴,心如止水,以高僧自居。其實,只是一生順遂,沒遇到過傷心事罷了。 寺中僧人,沖、方、慎、圓四輩,派往島上的,除了我師弟沖乾,大多是方字輩的高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沒想到通通折損了。說是死得其所、離苦得樂,卻也叫人痛斷肝腸。” 默然許久,沖直方丈繼續說道:“何施主,依你看來,島上發生了什么?” 何須歸看了眼厲行,迎上那充滿鼓勵的堅毅目光,想了想,決定從雪師叔講起:“雪留衣與先師同年,人人都以為他形貌早已是中年,其實仍與少年無二。 那時我們沒有防備,只道他是同齡人,與他同路多日,還曾把酒言歡。清明時節,他提前將我們擄到島上。本以為他行事瘋癲乖戾、自狂自大,必敗無疑。其實,他雖瘋卻不傻,早在弘山武林大會前,他的謀劃就已經開始了……” 何須歸平靜地陳述案發經過,字字句句毫無保留。空氣幾乎凝成固體,沖直方丈一動不動,似乎入定了。 說到風晚山潑油縱火,他坦誠道:“當時,我們下山去提淡水和食物,我外甥在廟中目睹了一切。所有人中,也只有他一人生還。” 歐陽豆撩|起假發,往耳后掖了掖,大聲道:“沒錯,我在場。風晚山想了很久,但他還是動手了。因為有油,一點火,呼的一下火光沖天。到處都是煙,什么都看不清,嗆得要死。火還沒燒到我,我聽見無數人在慘叫,腦子里一片空白,也跟著叫,喊我老舅救我,還好他及時來了。” 沖直方丈眼角的皺紋微微抽搐,輕念一聲“阿彌陀佛”,看向何須歸:“那么,老衲的師弟和其他弟子,臨終前可有遺言?” 何須歸囁嚅:“我不是他老舅,我、我是舅媽。” “我是老舅。”厲行昂首上前一步,聲音洪亮,繼而低沉下來,“我是老舅,所以我必須先救我的親人,哪怕他離我很遠。救出他后,我想返回去,可是廟被燒塌了,一下子把其他人埋在里頭。” 厲行死死握著拳頭,寬闊的雙肩發抖,整個人如一張繃緊到極致的弓,“至于遺言……我不知這算不算是遺言。他們說:先救我師父。沒別的了。” 他的聲音艱澀無比,雙眸如熬了幾夜般通紅,屋里還算涼爽,卻如正被烈焰炙烤,汗如雨下。何須歸用衣袖為他拭去鬢角的汗水,柔聲安慰:“別再自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