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 第41節
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勾畫出八個字。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最后一滴墨水落下,屋子里響起手機的鈴聲。 一直趴在角落里的癩皮大爺率先揚起腦袋,看向木桌下響起的手機。 符與冰垂首,從木桌下拿出阿姐的手機。 屏幕上寫著‘老侯’兩個字。 卻被符與冰聞到一股鬼的氣息,透過電子信號傳過來,不斷波動。 符與冰的眼神里閃過一層冰氣。 手指點在屏幕上,從左到右劃向綠色的接通鍵。 接通后,對面反而是沉默的。 大約有三分鐘,手機只傳來沉悶的呼吸聲。 對面沒說話,符與冰便也沒說話。 把手中的毛筆擱下,甚至百無聊賴地開始卷起宣紙。 對面開口后,傳來的不是老侯的聲音。 “是...趙戈趙道長嗎?” 陌生的男人聲音,聽起來三四十歲。 符與冰依舊沒有應聲,把桌上寫著‘安神’二字的宣紙一張一張卷起。 手機對面沒有聽到應答,反而笑起來。 “從通話記錄里看,想必道長對地下的事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廠長’。” 沒有聽到回應,廠長的聲音卻四平八穩地繼續說下去。 “托道長的福,老侯和那三個小姑娘已經被我關了起來...他們信仰不純,該罰。” “當然,被關起來的不只他們幾個,還有其他被感染的人,兩個月前廠里陸續有人脖子上長白斑的時候我還沒注意,結果最近全都開始發瘋,真是沒有來由。” “但聽聞...道長您真的有些道行,能解這病,要不我和道長做個交易?” 符與冰慢悠悠地折完最后一張寫著‘安神’的宣紙,這才出聲。 “什么交易?” 對面聽見是個男聲,一時愣住,但很快又笑起來。 “你就是老侯說的那個小神父吧,正好,你幫我告訴你們對面的道長...讓她來救人。” 符與冰把卷起的宣紙放到木桌下,桌上只剩下他方才寫的那八個字。 “阿姐沒空。” “沒空..也是要找出空子來的。” 對面的聲音沉下來。 “實在不行,我只能親自去請道長了。” 聽到這里,戒指鏈上的十字架定住,眼中的冰氣結起。 視線掃向手機,手機屏幕上也附上了一層薄冰。 問出的話由是冰涼。 “你喜歡十九這個數字嗎?” 對面顯然沒理解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什么?” “月半,十九點怎么樣?” “什么意思,你是說下個月半見?不行,太晚了,你讓道長明日或者后天就來,如果不來...我就只好喊人去了...” 沒等廠長的話說完,符與冰徑直掛斷手機。 眼神抬起,看向墻上的日歷。 大鬼祈邪,終究是要了結的。 現在已然是七月末,距離下個月半還有二十余天。 八月來,季夏開。 下個月半,就是踩在季夏時節的日子。 也是大鬼陽面最旺盛的日子。 癩皮大爺對著門口跑過去,搖鈴一響,趙戈收起油紙傘走進來。 放下傘后,兩手空空。 符與冰的視線跟著趙戈走。 “以撒神父沒在。” 她坐到對面的蒲團上,視線落在符與冰的衣服上。 “衣裳已經干了?沒有淋浴?” “沒。” “幸好。” 趙戈露出個無奈的淺笑。 “你還是回教堂再洗個熱水浴,以撒神父不在,其余人我也不認識,最終還是沒有說出給你拿衣物的話來...要是你已經開始淋浴了,就沒衣服換著穿了。” 趙戈說著,視線往下移。 木桌上唯一一張宣紙鋪展開,很是顯眼。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你寫的?” 趙戈拿起宣紙。 “字不錯。” 符與冰盯著趙戈。 “阿姐可想知道這八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趙戈捧著宣紙抬頭,眼神卻錯開,沒有看向符與冰,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墻。 符與冰答非所問。 “我想跟阿姐打個賭。” “什么賭?” “我賭...” 趙戈雖然沒看符與冰,符與冰的眼神卻死死地咬住她。 “阿姐其實知道這八個字到底在說什么。” 聽到這話,趙戈的背猛然繃直,她終于看向符與冰,眼神有些慌亂。 符與冰盯著她的嘴唇,心里涌上一股冰氣。 仲夏這池水,也該沸了。 于是仗著這股冰氣,符與冰把手指放在了宣紙上。 就算接下來的話會讓阿姐驚愕,甚至生氣,但還是開了口。 煮起仲夏月末。 “這八個字,是我對阿姐的肖想。” 符與冰盯著趙戈,眼神像是能吃人。 語氣加重,一字一句。 “由內,到外。” 第三四章 三四黑 趙戈雖然隱約能明白符與冰眼神里的意味, 但當他這么直截了當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 心跳幾乎都快停止。 所謂語出驚人。 驚愕轉了好幾個彎,而后才體會到這句話中的冒犯意味來。 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求的是輾轉, 輾轉的是燥熱。 外面雨聲撲朔,連帶著宣紙上的字都濕潤起來。 血色一下涌上臉。 胡鬧。 趙戈想這么斥責著說出口, 但視線就是這么不爭氣地移開。 要是換成其他人,說不定她能立馬提起油紙傘,撕開傘面把竹竿給捅過去。 可對面坐著的是符與冰。 那個與她沉浮,為她沉浮又替她沉浮的符與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