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 第33節(jié)
他說,他叫符與冰。 第二十七章 二七白 阿姐是筆墨味的。 抱在懷里后, 就像是抱著一團熱氣。 一抱進懷里,就不想放開,甚至希望時間停止。 攬著阿姐的手越來越緊, 想要把阿姐硌進骨子里。 低下頭,符與冰把頭埋在趙戈的脖子旁, 猛然而悄然地聞著筆墨味。 脖子上的動脈跳動著,讓人想要咬一口。 喉結(jié)顫動。 符與冰閉上眼睛,把趙戈摟得更緊。 其實柜門的鎖很容易解,起碼對他而言很容易。 但不想解開,就想跟阿姐被鎖在這狹隘的空間。 被酒氣填塞。 不斷靠近,無限靠近,直到?jīng)]有縫隙。 低頭盯著睡著的趙戈, 寂靜的夜色里傳來各種聲音。 地下的腳步聲, 人群·交流的聲音, 刀叉碰撞的聲音, 水池沸騰的聲音… 鬼能聽見一切聲音。 但符與冰只想聽著趙戈的呼吸聲。 微弱而有節(jié)律。 一呼一吸,一吸一呼。 符與冰也跟著一呼一吸, 一直看著趙戈,眼睛看酸了也目不轉(zhuǎn)睛。 直到腳步聲來到大堂外。 后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縫隙, 這次走進來的腳步聲十分小心翼翼。 鏤空的條紋外,馬尾辮女生小心翼翼地開鎖打開柜門。 開鎖的聲音一響,懷中的阿姐跟著醒來。 柜門被打開,酒氣一下從狹隘的空間爭先恐后地往外撲。 “你們跟我來…” 馬尾辮女生的聲音小到幾近氣聲。 “等會兒他們會來大堂開會, 你們先去另一個地方躲著, 等人都來大堂了就可以避開他們走了。” 趙戈跟在馬尾辮女生身后走,腳步也很輕。 她似乎有些緊張,而符與冰只覺得失落。 懷里的熱氣沒了。 空蕩蕩的。 不夠。 想擁有更多。 想把熱氣硌進骨子里。 想把熱氣吞入口中, 咽入喉中,含在靈魂里。 沿著錯綜的紅毯走,馬尾辮女生鬼鬼祟祟地打開一個房間。 “快…快進來…” 廠房一打開,一股燒灼的霧氣襲來。 站在身前的趙戈背猛然停止。 廠房里是一大池子沸水,漫無邊際地燃燒著熱流。 水的表面不斷沸騰出泡沫,但很快被空氣扎破。 沸水“噼里啪啦”得撲騰著水泡。 阿姐的走進去的背影顯然僵硬了很多。 “這個房間是用來做儀式了,除了月半沒人進來,你們先在這兒待會兒。” 馬尾辮女生一邊往外走一邊關(guān)上門。 “等會兒他們?nèi)ゴ筇昧宋襾砗澳銈儯綍r候你們走就行了。” 門被關(guān)上,趙戈站在了池邊。 符與冰走到趙戈身旁。 趙戈長久地盯著沸騰的水面,他便就長久地盯著趙戈。 阿姐的眼里有著股霧靄氣。 她似乎有些難過。 有些難以自拔。 于是阿姐的聲音也帶上了股霧靄氣。 “愿意...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嗎?” “好。” 符與冰應(yīng)聲。 他知道趙戈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講什么。 阿姐是在試探他,她多半認出了他。 阿姐看著沸水,肯定是想起了九年前的事。 她是在心疼,在愧疚。 其實根本沒必要愧疚,從來不是她的錯,無論是過去的他還是現(xiàn)在的他,永遠不會怪阿姐。 但這些話他不會說出口,任由愧疚發(fā)酵。 因為這些愧疚能讓阿姐更想著他,更心疼他。 更…縱容他。 想要無盡的縱容,才能無盡地靠近。 “從前有個男人…” 趙戈頓了頓。 “他本來過得很舒坦,卻因為女兒得了很重的病,散盡家財賣掉房子還治不好。但他沒放棄,一邊打工一邊艱苦地供女兒治病。” “他打工的地方很奇怪,那些人跟他說,有個東西能治好他女兒的病,不要花錢只要供奉。那些人說那東西是個神。” 趙戈看著池水。 “但其實是鬼。” “他加入那群人,越來越瘋魔,脖子上長出了白斑,時不時會大笑,他開始相信這世界上有神,他把女兒帶進了醫(yī)院,讓女兒成為神明的貢品。” 趙戈的聲音一顫。 “從那以后,男人沒再回來。” “他的女兒被關(guān)進了一個地方,那里關(guān)著所有給鬼的貢品…后來,她遇到了一個小男孩兒。” 說到這兒,趙戈停頓了很久。 在這氣口,沸水的聲響變得尤其清晰。 氣泡升起又破滅,散成半空茫然的霧氣。 “周圍的孩子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她和小男孩兒,她答應(yīng)會保護小男孩兒…會護著他…但是…” 愧疚能從趙戈的語氣里絞出霧氣來。 “她失諾了。” “她…” 趙戈似乎在強迫自己把眼神釘在沸水之上。 “小男孩兒…” 她沒有把話說完。 于是符與冰在心里把話補全。 墜入了沸水—— 只是掉進了沸水里而已。 那以后的疼痛,比沸水來得不知要兇猛多少倍。 碎骨般的疼痛,扒心般的疼痛。 但早就麻木了,也早就過去了。 他早就從沸水里爬了出來,把鬼吞入肺腑。 符與冰從不在乎那些過往的疼痛,也不需要道歉,他只想要阿姐。 由是他沉默著什么都沒說,任由阿姐的愧疚和心疼在沸水里煮著。 越煮越沸,越煮他越能得到更多的縱容。 趙戈抬眼看向符與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