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烈士之命
掌門人正背搭著手在門口逗鳥,五師叔帶著我轟隆一聲落在地上,收回了那枚青龍印。 看著掌門人波瀾不驚的背影,五師叔臉色難堪、如實交代:“掌門師兄,今日我忤逆了你的禁令,去了泣婦林,而且利用小七……” “投名狀遞上去了?”掌門人淡淡的打斷道。 五師叔愣了一下,心情沉重的點點頭。 “師兄,是我太自私了,我自愿領罰!” 掌門人這才轉過身來,嘴里磕著喂鳥的麻子,老眼渾濁、面無表情。 “人各有志,你志不在茅山而已,老夫有什么好罰你的?罰你跟我們所謂的八師公作對?” “呵,那是你自己想多了,他一個叛徒,老夫沒清理門戶,都是你四師兄極力勸阻的結果,何談包庇他?就連九師姑那條命,歸根到底也是因為他那研究害死的,我們宗門當初只是沒能力保住她而已,算是遺憾,但并不是虧欠。” 掌門坐到主位上,隨手一招,那籠子里的玄鳳就跟通了靈似的,主動飛到了他肩頭上,啄食掌門人嘴里磕出來的麻子仁。 “本座之所以對柳慕白圈養魅魔一事不管不問,是因為他當時直接來弘公道場與本座商議過此事,說什么宗門欠他一條命巴拉巴拉;” “我說借場地養魅魔,可以,小事,但必須把陰陽派的功法卷宗全部還給茅山,并且立下誓約,從此不得再將陰陽派秘法流傳于外。” “柳慕白不答應啊,又拿他長輩的身份來壓我了。你也知道,我這人最尊老愛幼了,我就說,那我把你們全都殺了吧,省的你一大把年紀生氣傷肝啊。” 我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是太尊老愛幼了……” 掌門人冷笑著撫了下須子:“首先,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都給我記好了,柳慕白,不是你們的長輩,他只是一個利用老婆的死,暴竊了師門卷宗的叛徒罷了;” “其次,他柳慕白如今不過一百九十多歲,而老夫合計活了五個甲子,還輪不到他在老夫面前攀輩分。” 五甲子……掌門人今年都三百歲了?? 雖然道行越高壽命越長,是風水界的常識,可是…… “掌門人年輕時是不是天分很差?”我小聲問道。 不然以掌門人這歲數,怎么會跟龍天道長等人同輩呢?最少也應該跟柳慕白是同輩啊。 龍天道長苦笑著搖搖頭:“說什么鬼話,掌門師兄乃是茅山三大師祖之一——姜觀岳的嫡傳子孫,流淌著師祖的血脈,一出生就是天才之姿。” “可咱們茅山底下,鎮壓著一道鬼門關,每一甲子年的重陽之日,鬼氣就會暴漲,連太極真武伏魔陣都壓不住,必須借助圣笛的力量。” “但據傳說,圣笛是神人之物,不是凡人能用的。普通人別說吹響圣笛了,只是碰到它,都會被奪了心智成為傀儡。” “然而,那妖道將夜當年幫三位師祖修建好鎮魂塔后,使用秘法,將姜觀岳的陽元、與鎮魂塔下那具女尸的陰精融合,誕生出了半人半神之后代,稱之為“圣笛使”,在甲子重陽之日驅動圣笛、鎮壓鬼門關。” “吹動圣笛,會犧牲掉畢生的道行、元氣大傷,天賦再好也活不過兩甲子,甚至大部分圣笛使在第一次吹動圣笛時,就精元耗干一命嗚呼了。” “掌門師兄,是最后一代圣笛使,也是最強的一個,他這一生吹響了三次圣笛,卻仍舊活得龍精虎猛的,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我聽得暗自咂舌。 按照五師叔的意思,每次吹動圣笛,都會耗盡之前所有修為。 也就是說,掌門人現如今的修為,不過是他人生總和四分之一左右的修為罷了,太恐怖了! 如果他沒有折損過道行,我爺爺當年恐怕是贏不了他的! “總之,圣笛使一出生就是烈士之命,終身守在鬼門關旁邊清修,是不分輩分、也不擔任任何職務的。直到你爺爺來茅山以后,他驚人的天賦,引起了三師兄的好勝心,三師兄自己走出了鎮魂塔,跟你爺爺拜了同一個師父,方方面面與你爺爺競爭,這才使得他成了我們的同輩。” 原來如此…… “等等!”我后知后覺道:“你說掌門人這輩子吹響過三次圣笛,可他說自己已經活了五甲子了,不應該是五次嗎?還是說,剩下那兩次,是其他圣笛使代勞了?” 龍天道長的臉色凝重起來,似乎這個問題牽扯到了很嚴重的事件。 掌門人此時淡淡道——“總之,本座想對柳慕白出手時,老四這家伙又出來和稀泥了。說什么會惹得各大門派人心惶惶,使茅山成為眾矢之的,巴拉巴拉一大堆;” “老夫向來說不過老四,就隨他便了。之后他跟柳慕白商議了一下,好像簽署了什么協議,然后就借老夫之口,將泣婦林列為了禁地,全是他的意思,我才懶得理這些鳥事呢。” 說著,掌門人起身走向鳥籠,將玄鳳關進去,淡淡道:“老五啊,你愛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禍及宗門就行,我沒什么好懲罰你的,回去吧。” “等等!”龍天道長急忙道:“掌門師兄,小七之前不知用什么方法,沖破了一個xue道,使得修為突飛猛進,但萬事萬物有盈就有損,我怕他無意間闖了大禍,您能否幫他看一下?” 他話音才落,我就突然覺得右眉心好像塞進了一塊石頭,脹的都快裂開了,忍不住趴伏了下去,疼得渾身發抖。 正在大院外邊與人議事的四師叔,也被驚動了過來,抓住我的手號了一下脈,訝然道:“小七,你是不是練了八門奇法了??” 看來諸位師叔都是知道八門奇法的,我不用刻意隱瞞; 我苦澀的點了點頭:“是為了救人,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這可怎么辦!”四師叔一臉急色:“八門奇法,只有你師父和你爺爺練過,我們也不懂啊!” 正在眾人手足無措時,掌門人一邊逗鳥一邊淡淡道:“打坐,抱元守一,引玄黃氣渡入攢竹、晴明、絲竹空、承泣這四大xue位,呈四面楚歌之勢,將開門封堵其中。” 這四個xue位,都是我之前沖破開門時必經的xue位,正好將開門包圍在里面; 我急忙盤坐下來,按照掌門人的指導,一點點的將開門重新封印。 等做完這一切后,我果然不覺得疼了,天地氣韻也不再向我涌入。 “徒兒謝過掌門!” 掌門人走過來,蜷指敲了下我余痛未消的右眉心,疼得我齜牙咧嘴。 “看著挺機靈一孩子,怎么關鍵時刻不懂得變通呢?”掌門人笑道:“八門各有妙用,開門就是用來接引天地氣韻、加快修行的,也有擴寬經絡增強體魄的妙用。但,就好像挖通水渠澆灌田地一樣,水夠了,就要把渠閘關起來,不然會把禾苗泡死的。” 原來如此! “掌門教訓的是,是弟子愚鈍了。” 掌門人嗯了一聲,拎起鳥籠,悠哉哉去他那溫棚里養花了。 “師兄!”四師叔急忙道:“道玄以前說過,開啟八門對自身創傷極大,流兒根基不夠就強開了開門,哪怕現在關住了,恐怕也只是暫緩而已,體內可能已經留下了致命暗傷!” 掌門人頭也沒回的道:“是嗎?你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自己的情況?” “問你話呢小子,是否感到身體有恙啊?” 我楞了一下,仔仔細細查探了一下體內的情況,懵逼的搖搖頭:“回稟掌門,并無任何不適。” “那不就得了嗎。”掌門人已經走出后院了,留下淡漠的叮囑:“不宜一門又一門的連闖,那樣身體真的吃不消,下一門休門,就在你突破第二大境界后,再去沖擊吧。除此之外,務須多慮。” 掌門人離開了,留下我跟兩位師叔一頭霧水。 “等等!”我突然想到件事:“四師叔,你還記得你帶我去溫棚的那天晚上嗎?臨走的時候,掌門人對我說——小七啊,你生來與眾不同,有些事,別人做不得,不見得你做不得。” “當時我還不明白什么意思,但難道掌門人指代的,就是這八門奇法?” 別人修煉了會有重大后果,甚至喪命,我卻不受影響! “可能是吧……”四師叔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師兄功參造化,未卜先知,他的指點,很多時候比卦象還要靈驗呢。” “不過,這涉及到你的性命,不可妄斷啊!我再去找掌門確定一下。” 四師叔也離開了。 我乘機追問道:“五師叔,剛才問你的事兒,你還沒說呢。” 掌門人已經活了五個甲子年了,卻只吹響過三次圣笛! 若不是有其他圣笛使代勞之的話,鬼門關不是早就失控了嗎? 五師叔的臉色頓時沉重起來,道:“這本是機密,不該透露的,但你是內門弟子,又是二師兄的親孫子……那就告訴你吧。” “圣笛使沒有援手一說,每一代圣笛使,都是將上一代的金身煉化后,由預先挑好的生母合水服下,婦人便會在七七四十九天內完成整個妊娠過程,這就是圣笛使的由來;” “換句話說——根本沒有所謂的后代,每一代圣笛使,都是師祖姜觀岳,只不過擁有獨立的意識與rou身罷了。” 我愣了愣,臉色蒼白道:“也就是說,上一個甲子年,圣笛并未奏響?” “是啊,因為已經沒意義了。”五師叔嘆息道:“上一個甲子重陽日,正是六十年前,也正是上一屆掌門人選拔大會的日子。” “不管你爺爺,還是三師兄,他們其實都對掌門寶座沒興趣,當時最有可能獲選的是四師兄;” “可是,三師兄自知要去吹奏圣笛、耗盡半生修為了,他不甘心,他想跟你爺爺好好較量一次,分個高下出來,畢竟這是他第四次吹奏圣笛了,說不好這一次就沒命了,再不比,就沒機會了。” “三師兄視你爺爺為勁敵,而你爺爺年輕時的性格又特別孤傲,經常與三師兄發生爭執,但唯獨這一次,你爺爺成全了三師兄,和三師兄一起參加了掌門人的選拔大賽。文試項目全勝于三師兄,最后展開了武試。” “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人都沒有留手,全力之下鏖戰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的結果,是兩人都身受重傷,難論輸贏,再打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前代掌門人就緊急中止了武試,因為你爺爺在文試全面勝出,就判定由你爺爺繼承掌門人。” “但就在這個時候,你爺爺突然說風水界即將大禍臨頭,他要離開茅山,為即將到來的災難做些準備;并且告誡三師兄,不要去吹響圣笛,因為已經沒意義了;” “即將到來的災難,會給茅山帶來腥風血雨,整個風水界都會傾巢出動,形同于又一次永劫;三師兄應當保存實力、閉關修煉,好在災難來臨時,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 “但你爺爺說了——”五師叔臉色蒼白如紙,發自內心的嘆息一聲:“說哪怕一切都按照他囑咐的布置,三師兄在這一次劫難中,也必死無疑!” “什么??” 我心底一顫,下意識看向溫棚所在的山頂。 掌門人已經算是整個風水界的天花板了,什么樣的劫難,能連他都害死??爺爺又是怎么預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