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狗蛋
鎖上了小院外的鐵門后,張偉如同往常一樣,在七點鐘左右的時候出門了。 這貨身上穿著一套藍白相間的土氣校服,腳下是一雙不那么高仿的名牌球鞋;在胳膊窩的位置,還夾著一本厚厚的英語教科書。 沒辦法!昨天就是國慶長假中,寶慶市第十七中學高三的全年級,僅有的一天假期。 今天在其他年紀的學生,還美美的躺在被窩里睡懶覺的時候;張偉這些半年多后,就要通過高考這項鬼門關的苦逼們,卻是早早的就要上學。 沒有開那輛不知道幾手的五菱之光上學,張偉行走在不甚寬敞的巷子里。 到了這個時間點上,巷子左右的人家大都早早的起床;張偉能夠看到,其中的居民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 他們在院子里、小巷的小路上,慢慢悠悠的活動著手腳。 在看到了獨行的張偉后,立刻就是親切的張嘴打起了招呼。 其中一個在十月份的天氣里,就已經穿上了棉衣的老頭,更是舉著手里提著的一袋子早餐,對著張偉問到: “狗蛋,這么早就去上學去啦!吃過早飯了沒有?我這有剛買的包子和豆漿,來吃上一點填巴下肚子。” 如此清新脫俗的小名被人喚起,張偉瞬間就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的深深惡意。 可是面對著這些看著他穿開襠褲長大,見慣了他小時候和尿玩泥巴的丑事。 甚至,據說還是看著他為見過的老子,穿開襠褲長大的老街坊們;他們此時發自內心的關懷,張偉實在是不能怎么樣。 “信不信我在兩分鐘時間里,吃光你的那點早餐。”張偉在心里吐槽了起來。 可是在表面上,這貨卻是在嘴里客客氣氣的回答了起來:“謝謝了王爺爺,我都是吃早飯才出門的。” 之后,張偉才是繼續往前走著。 都還沒有走出幾步遠,又是一個老太太端著洗臉盆走出了房間門,就看到了途徑她家門口的張偉。 立刻,老太太滿臉熱絡的吆喝起來:“呦呵!這不是狗蛋么?” 頓時,張偉滿能感覺到自己的腦門上,一定是出現了滿腦袋的黑線;不過很快他就知道,真正的尷尬才是剛剛開始。 只見那老太太,大聲的繼續嚷嚷了起來: “一眨眼的時間,當年光著屁股到處跑的狗蛋,都長成一個大小伙子了;對了!什么時候跟你的小媳婦蓉蓉結婚了,那可要記得一定要通知我們這些爺爺奶奶們。” 這樣打趣的詢問聲下,張偉除了像個鵪鶉一樣當成沒聽到,并且加快了腳下的步子以外,再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看著逃跑一樣疾走的張偉,一眾老頭老太太頓時哄笑了起來。 讓這條古舊、破敗的小巷,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味道…… 張偉所居住的小院落,以及周邊的居民區,都處于湖口社區的管轄范圍之內,算是寶慶市區城南方向的邊緣地帶。 又或者,換成用城鄉結合部這個詞來形容,似乎更加的妥帖上一些。 因為對更高生活品質的追求,大部分的年輕人早都搬離了這里,搬去了繁華的市區。 而留在這里的,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紀,舍不得離開祖屋的老頭老太太們;就是進城務工的人員,大多也懶得來這種交通不便的地方租住。 但是對于張偉來說,這里卻是整個城市中,讓他感到最為親切的地方。 不管是小巷里,因為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路面;還是那些年紀比他還要大上好幾十年的老房子,都讓他敢到莫名的親切感。 畢竟,他在這里生活,在這里長大。 就算對于那些叫他狗蛋、喜歡打趣他、讓他非常尷尬的老頭老太太們,張偉也從來沒有真的討厭過他們。 當初老頭子的喪事,這些人可是幫了他的大忙。 ****** 走出了小巷,夾著英語教科書的張偉剛走出不遠,身后就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自行車鈴鐺聲。 比鈴鐺聲更讓張偉熟悉的,是那個清脆的少女聲音:“狗蛋哥~” 都不用回頭,在張偉的腦袋里就能勾勒出一個清晰的形象:那是一個與他年紀一般大小的女孩。 一米六五的個頭,比起自己矮了大半個腦袋。 女孩的一頭柔順直發,簡單的在腦后扎了一個馬尾;她有著一張清純、精致的小臉,小臉上除了郁美凈之外,不會有著任何的其他化妝品。 按照這個節氣的溫度,女孩的身上一定是穿著一套,洗的干干凈凈的牛仔褲配襯衣,外面還會有著一件同樣是寶慶市第十七中學的校服。 張偉之所以如此的篤定,因為這個女孩叫劉蓉。 不但是與他一起長大,可以說得上是青梅竹馬的鄰家女孩,更是剛才老太太嘴里,他張偉的小媳婦蓉蓉。 從小到大,劉蓉一直都是張偉堅定的小跟班,并且在十歲之前多次的承諾過:等她長大了之后,一定會嫁給張偉做小媳婦。 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張偉從來沒有像其他的小子一樣,欺負過這個單親家庭的小姑娘。 反而,一直是為著當年這個流著鼻涕小姑娘出頭,與其他巷子的野小子們,打過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爛架。 只是隨著兩人逐漸的長大,劉蓉對于張偉的熱情一直沒有變化。 張偉卻是矯情的漸漸疏遠了對方,大概是因為對方成績永遠是年級的第一,而自己一直都努力的在班級后十名中掙扎。 更重要的是,對方有很大的幾率考上北大、清華這種傳說中的名校。 而作為學渣的張偉,雖然已經答應了過世的老爺子,一定要考上大學并且成功畢業。 但是在上個月的模擬考試中,總分高達兩百分出頭張偉,早就將唯一的指望,盯向了本地的寶慶學院。 倒不是說寶慶學院不好,怎么說那也是本地區唯一的最高學府。 問題是寶慶學院的前身,是本地人耳熟能詳的寶慶市電大,光是這一點,就能夠說明其中相當的問題。 長大后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是不同的,有人回去出國留學,最終成為高薪的金領。 而有些人,則是會讀完一個所謂的大學后,在本地小公司中打雜,甚至是去工地上搬磚、扎鋼筋。 以上的這些,已經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張偉,心中非常明白的事情。 高傲的鳳凰,怎么可能與美稱為中華田園犬的土狗,最終興奮的生活在一起,這根本就是不科學的事情…… ‘嘎吱’的一聲剎車聲中,一個苗條的身影越過了張偉,并且在他前面停了下來。 兩人的距離相隔不到一米,能讓張偉清楚的聞到對方身上,那種少女的體香和洗衣粉的香味,所混合在一起的動人香味。 “狗蛋哥~我們一起去學校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樣你騎著車帶上我?”劉蓉一臉期待的問到。 如同沒有看到漂亮女孩子臉上的期待,張偉強行的板著一張臉,嘴里冷冷的回答著: “不行,你那三百來斤的體重太重了,那還不得累出我一身的大汗,我自己坐公交車去學校,豈不是舒服多了。” 女孩子的身材其實很苗條,也許連九十斤都不到。 不過張偉這樣的回答,明顯表達了他拒絕的意思,就像在他之前已經無數次,拒絕過自己這樣的要求一樣。 帶著很有點可憐兮兮的表情,劉蓉騎著自行車離開。 數秒鐘之后,她的身后張偉的聲音響起: “你自行車的剎車好像不怎么了靈光了,哪天放學后有時間了去趟我家,我幫你調整一下;還有,不準再叫我狗蛋……” 聞言之后,在張偉所視線不能及的地方,劉蓉的臉上升起無比燦爛的笑臉。 接著,少女銀鈴一般的笑聲響起,陡然間讓四周的光線都似乎變得柔和起來;劉蓉的回答聲遠遠的傳來: “好的,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