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魂是不會和人對話的，它永遠(yuǎn)活在自己停留的那個世界片段里，只有外面的某些東西和它的世界重疊的時候，才會對外界做出一些反應(yīng)。我也就是這么隨口一問，沒指望他能回答我，卻沒想到他竟然接著我的話說了下去。

    “朔方城，鬼都城。忘川河畔，奈何橋底，孟婆茶干，前塵盡忘……”

    “忘川、奈何……”我默默重復(fù)著他的話，“你說，這條河是忘川？那么這些家伙……就是游魂了？”

    奈何橋孟婆湯的故事我不是沒聽說過，只是卻沒想到這些東西會真實(shí)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而且……還是在朔方城這里。

    我看著忘川河邊飄蕩著的游魂，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樣子，跟我身后的的三塊rou像是同一個幼兒園出來的。我一揮手里的小旗子讓三塊rou排成一路縱隊(duì)，然后瞄準(zhǔn)了站在河邊的看上去比較理智的一個游魂，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那個……請問，我是來找人的，你……”

    游魂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我，這是一張年輕的男子面孔，一副書生模樣打扮，他不解地看著我：“什么？”

    “我是來找人的，你有沒有見過……”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形容詞，看到旁邊的小分隊(duì)的時候靈機(jī)一動，扯過回鍋rou說道，“見過和他長得一樣的人？”

    游魂仔細(xì)地看著回鍋rou，半晌之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他困惑地說道：“好像是見過……”

    “噢噢噢！在哪里？！”我激動地拽著他的領(lǐng)子喊道。

    書生一只手遙遙指著忘川對岸：“他去了那邊……”

    “好的我這就過去！”我一卷褲腿就準(zhǔn)備跳下河去，卻被書生一把拉住了。

    “別！這條河不能踏進(jìn)去，不然的話就會……”

    他笨拙地趔趄了一下，我倒沒怎么樣，他自己倒是一腳踩進(jìn)了河里，鞋襪全部濕了個通透不說，整個人還撲通一聲趴到了水里。

    水并不深，他愣愣坐在水里，仿佛在思考著什么。我連忙問道：“不然就怎么樣？”

    書生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我：“……這位小姐，你是誰？”

    “……”

    好的我明白了，掉進(jìn)河里的人，就會變成這樣的老年癡呆。

    82

    最后是我和大中小重淵手拉手打了個人梯，最前面的我一個繩圈套過去，四個人合力才在不沾水的情況下把書生拉了回來。

    那書生的游魂一臉迷茫地躺在岸邊，我蹲在旁邊看著他。過了一小會兒，他的目光才漸漸重新聚焦起來。

    “你記得我是誰嗎？”我緊張地看著他問道。

    “記得。”他垂下了眼睛說，“你是來朔方城找人的那位小姐。”

    “記得就好。”我松了口氣，“看你掉進(jìn)忘川……我還以為真的什么都忘了呢。”

    “忘川之水，洗盡前世今生，在忘川中的游魂可忘卻所有塵世。可只要一出忘川就能重新想起來。小姐說的那是奈何橋上孟婆湯，一碗茶湯飲盡往事皆休。”他聲音平板地說道。

    “那你為什么不去過那奈何橋呢？”我有點(diǎn)好奇地問，“一直在這里走來走去，豈不是一直都沒辦法往生？”

    “因?yàn)椋幌胪洝！彼沽搜鄣吐暤溃叭嘶钜皇溃γ撟詈笫裁炊紟Р蛔摺Ｗ叩搅诉@里，剩下的也只剩這一生記憶而已。我不想忘了……若是忘了，就真的沒人記得了。能過那奈何橋的都是果決之人，只有我……還有這忘川邊的無數(shù)游魂，都懦弱得不敢忘記。終日被這記憶折磨著，只是實(shí)在忍受不了的時候，才跳進(jìn)忘川水求得片刻解脫……”

    他聲音漸漸低得再也聽不到，那一串忘不忘也繞得我腦袋有點(diǎn)發(fā)暈。我撓了撓頭：“你自己的事情……開心就好啦。不過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他抬頭看了看我旁邊的回鍋rou，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過。十日前，他和著許多游魂一起過了橋，進(jìn)了朔方城。”

    “現(xiàn)在呢！”我瞬間激動起來，“他還在城里嗎？！”

    書生搖頭：“不曾見人出來過。許是還在里面？不過，你真的要去找他嗎？”

    “對！”我一手指點(diǎn)江山排過身后大中小號，“你看到了嗎！我可是拖家?guī)Э趤碚宜模　?/br>
    書生遲疑地看著我：“或許我不該多嘴……不過，我看那人可是也喝了孟婆湯的。小姐你看起來是生者，這樣不遠(yuǎn)萬里來鬼都找他……要是他真的忘了你，該怎么辦？”

    “不怕！”我豪情萬丈一拍胸脯，“看到我身后這三個了嗎？他老中青三代記憶都在我這兒呢，咱最不缺的就是記憶！要是他真的把我忘了，我就把這幾個一個個塞到他腦子里！”

    書生無語地看著我，仿佛是被窩的流氓言論驚到了一樣。許久他才苦笑起來：“小姐倒是個爽朗的人。小生當(dāng)初若有小姐半分直率，想必此刻也不必徘徊在這忘川河畔……”

    “唔，你想開就好啦，早點(diǎn)過橋去重新開始，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我拍了拍裙子站起來，“那我就過去了，謝謝你！”

    “且慢。”書生喚住了我，“小姐可知，這奈何橋是亡者才能走過去的？你這樣貿(mào)然闖過去，是會被鬼差攔下來的。”

    “啊？”我愣了一下，“那該怎么辦？總不會沒法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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