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觀的上山石梯長久以來一直是為人詬病的最大缺陷之一，只能一人通過還長得看不到頭，雖然從山腳到山頂有傳送陣，但是除了有其他門派來參觀的日子，基本就是個擺設(shè)。所有外出的弟子都要苦哈哈地爬山。等到我們這群人好不容易爬到山頂，基本也就累得癱著不會動了。

    “我去找宋掌門匯報招魂箋的事情。”關(guān)朔原仍然筆直地站著，可能是想到了即將重新被關(guān)在地落窟中，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陰郁。

    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問：“你準(zhǔn)備怎么說？”

    “當(dāng)然是如實匯報。”

    “那個……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說招魂箋在重淵的身體里？就說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反正你也說了感覺不到在他體內(nèi)不是嗎？”

    關(guān)朔原瞥了我一眼，問道：“為什么我要這樣說？”

    我尷尬地咳了一聲：“就當(dāng)是幫我個忙……看在我們路上這么久的交情……”

    關(guān)朔原嗤笑了一聲：“我倒是沒什么意見，不過，有人看起來好像并不愿意呢。”

    我倏地扭過頭來，只見重淵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我身后，目光越過我淡淡看著關(guān)朔原：“我和你一起去？”

    “重淵你……”

    他低頭看了看我：“不必?fù)?dān)心，我還是親自找宋嶼寒說清楚比較好。”

    ……我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啊！你現(xiàn)在可是個身份不明的可疑分子，看宋掌門之前對待你師父青梅竹馬裴紹的態(tài)度，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躲著他走才對啊！這種送上門去被人抓的找死行為是什么情況！

    我著急地開口：“重淵你不用去啊！讓關(guān)師兄幫你打個掩護(hù)就……”

    他看著我，溫和地笑了笑：“藏起來……又能藏到幾時呢？我還是想親自把這件事告訴他，然后……我也挺想知道，宋嶼寒到底會怎么做。”

    我心急如焚地絞著手指，重淵的表情平靜然而堅決，我竟然想不出什么阻止他的理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關(guān)朔原，然后兩個人一起走進(jìn)了云華殿。

    “……我不管了！”我氣急敗壞地一甩手就朝弟子廂房沖過去。

    反正我說什么你都不會聽的，要找死的話你就自己去好了！我不過一介太虛觀小小廢柴，就算想幫忙也幫不上，更何況我……媽個雞宋掌門你下手慢點啊！我這就去找我?guī)煾盖笄閹兔Γ?/br>
    我撒開腿就往甲三組那邊跑。這個時間師父應(yīng)該在那里授課，師父是太虛觀的長老，只要能說動他幫忙，說不定還能保下重淵……

    太久沒回過甲三組，我竟然繞了好久才找到路。等到終于站在那個熟悉的學(xué)堂外面，我猛地停住了腳步，一種惶恐從心頭升起來，瞬間就把剛才的沖動沖淡了許多。

    ……我要怎么開口？剛才那些師弟師妹他們肯定不會立刻找?guī)煾福敲船F(xiàn)在師父知不知道顏師弟他們的死訊？要是不知道的話，我要怎么告訴他？他會不會變成……變成重淵的師父，那個叫做朱翎的女子那樣？

    想到那個美麗女子身上的憂傷氣息，我的心就驟然一緊。師父那老頭在我心里一直是那個吹胡子瞪眼的模樣，要是他變成那個樣子……

    我蹲在學(xué)堂門口，對著緊閉的木門憂傷地畫著圈。沒想到那扇門突然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來，我畫圈的手指正好戳到了某人道袍兩腿之間的地方。

    我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來就看到師父一張熟悉的臉，板成了鐵青的一塊，從上面冷冷瞪著我放得很不是地方的手指。

    “師、師父！”我連忙站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邊，手背到后面小聲說，“我回來了……”

    師父表情陰晴不定地看著我，很久才淡淡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嗯”字，他手背到身后道：“進(jìn)來吧。”

    說完也沒再管我，自顧自走進(jìn)了學(xué)堂。

    我表情復(fù)雜地在外面站了好久，才一咬牙跟了進(jìn)去。

    出乎意料的是，學(xué)堂里并沒有人。桌椅仍然是和我離開時一樣的擺設(shè)，桌案上扔著幾張涂畫潦草的符咒，陽光從一邊的紙窗照進(jìn)來，像是涂了一層金色蜂蜜一樣甜蜜溫暖。

    “……師父，今天不上課嗎？”

    “今日休沐，你回來都沒看日子嗎？”

    “我……”我啞然，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哦是我忘了……不過，既然是休沐，師父你在這里干什么？”

    師父輕輕嘆了口氣，低頭看向前方空蕩蕩的學(xué)堂，緩慢說道：“無事，只是忍不住想起……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都還在甲三組的時候，好像你們也沒離開多久啊……”

    那語氣里是說不出的悵然，我驚訝地抬頭看過去，就看到師父眼里藏得很深的那縷悲痛。

    “師父你……你知道了？”

    “嗯，前幾日收到了丹鶴傳來的信，錦川，你做得不錯。”

    “師父！”我的眼淚幾乎是瞬間就掉了下來，剛才在門外的那些糾結(jié)被拋得無影無蹤，我?guī)撞經(jīng)_上去，扯著師父的袖子就哇哇大哭起來。

    “師父……我的錯，我沒把江蘺師妹他們救下來，就連顏師弟……我也沒來得及把他送到冰心堂那里……嗚嗚嗚，師父，我看著顏師弟死在我面前，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啊！師父嗚嗚……”

    師父任我把他的衣袖涂得滿滿都是鼻涕眼淚，一只手輕輕拍著我的后背，沉沉地嘆了口氣。

    “怎么會是你的錯……我太虛觀與幽都妖魔相斗多年，此間折損弟子無數(shù)。每一場戰(zhàn)斗都有傷亡，這難道會是某個人的錯？時局至此，萬物偷生罷了……錦川，你已經(jīng)做得很不錯了，為師以你為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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