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周遭都是青綠色的山壁。不知這環(huán)形山壁是怎么形成的，直上直下平平整整，連一棵草都看不到。那山壁整齊地圍了一圈，只在盡頭留下一個小口，這千頃平湖就從那個口子奔涌而下，不知流到什么地方。

    我怔怔看了很久，才想起去看看把我拉出水面的那個人。

    重淵的手依然拉著我的手腕。他定定看著我，黑發(fā)浸透了水，濕淋淋貼在俊美的臉上，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那張面孔蒼白得可怕。看上去更加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

    看到我扭過頭來看向他，他才慢慢松開了手。

    “走?！彼喍陶f道，一手撩起濕透了的道袍，趟著水走上了岸。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自從面孔露出來之后，之前邪影身上飄蕩的黑霧也消失得一干二凈?，F(xiàn)在的他和一個活人沒什么區(qū)別，有手有腳，除了那一身黑色的寬大道袍之外，我找不到之前紅燒rou的半點痕跡。

    “紅燒……”叫了一半我就強(qiáng)行把話吞回去，“大師兄。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停下了腳步，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我注意到，那雙眼睛仍然是紅色的。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和我剛剛在戰(zhàn)場上看到他露出面孔的那一剎那一樣。他沒有看我，而是低下頭來，仔細(xì)看著自己的手和手中的太和劍。

    “我……我記得我死了……”

    ……這話題轉(zhuǎn)得太快我反應(yīng)不過來。

    我勉強(qiáng)扶了扶剛掉下去的下巴，恭敬地解釋著：“大師兄，你是不是太激動了？我們沒有死，我們剛從那個地方通過傳送神石逃出來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慢慢地?fù)嵘项~頭，表情像是在努力回憶：“我……我的頭被砍掉，我在空中看到自己的身體被妖魔撕碎，我……的確是死了啊……”

    “……”這下我反應(yīng)過來了。原來重淵說的死還是指上一輪，他成為邪影之前的事情。不過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這位驚才艷絕的大師兄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師兄，你……”我小心翼翼問道，“你難道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總算是抬起頭看向了我，只是目光在我臉上晃了一下，就很快垂落到地面上：“我記得我死了……剩下的事情，非常模糊。不過我記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太虛觀，還……等我完全清醒過來，就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方。”

    原來他是不記得了……我說呢，紅燒rou雖然戰(zhàn)斗本能驚人，可平時的行為實在是呆得令人發(fā)指，怎么看都和門派臉面大師兄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

    我把這段日子揀著重要的簡單跟他說了一遍，盡管我已經(jīng)略去了諸如洗肚兜這種令人尷尬的細(xì)節(jié)，重淵的臉色還是越來越紅，到最后竟然爆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我……咳……我……對不住，這些日子我……我……多有冒犯了！”重淵的目光根本不敢往我身上溜半分，只是專注地看著地面，只有臉色紅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本來如同寒玉一樣的人此刻更是如同初雪映紅霞，嬌艷明媚不可方物。

    我?guī)缀蹩吹么袅巳?。萬萬沒想到偶爾給我們代課的時候板著臉講口訣的重淵大師兄會嬌羞到這個程度，要是師門里那些師姐師妹看到他這個模樣，哪怕武力值高如重淵也一定會被生吞入腹的吧。

    我在心里反復(fù)念了幾遍清心咒，抬起頭的時候已經(jīng)又是寶相莊嚴(yán)的一張臉了。我嚴(yán)肅回答道：“大師兄你不必介意，我……這段日子是我冒犯了才對。我還把你當(dāng)我的邪影呼來喝去的……對不住了！”

    “可、可是你說……”重淵仍然一副不能解脫的模樣，“我還在你房里過……過夜，你一個清白的姑娘家……”

    “只是站在旁邊！”我趕緊解釋，“師兄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重淵之前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個“隔壁班的高冷學(xué)霸”形象。我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在意我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在我反復(fù)解釋那些小事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他完全不需要為我負(fù)責(zé)之后，他的臉色總算恢復(fù)了最初的蒼白。雖然不知為什么看上去有些失落……

    “我明白了?！敝販Y重新恢復(fù)了淡然的表情，“錦……洛師妹，這么說，那位顏師弟已經(jīng)帶領(lǐng)著大家全部逃脫了？你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走，為什么要回來？”

    問到最后，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居然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鋒芒。

    我被那一瞬間師父附體的錯覺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端正了姿態(tài)嚴(yán)肅了表情，直視前方大聲說：“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大師兄，你已經(jīng)為太虛觀犧牲一次了，要是這次再被同門拋下……其他人不知道也罷，我既然知道邪影是你，怎么能獨自逃走？這樣豈不是讓我太虛觀千千萬萬為大荒獻(xiàn)身的弟子們寒心嗎！”

    字正腔圓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我自己都覺得這個回答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然而當(dāng)我沾沾自喜志得意滿地看向重淵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臉色一瞬間更加失落，甚至到了有些悲傷的程度……

    怎么搞的？這話哪里錯了！

    我茫然失措地眼巴巴瞅著重淵。然而他正忙著平復(fù)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強(qiáng)烈失落，很久都沒有回答我。

    “……我們必須想辦法出去。”過了很久，重淵終于勉強(qiáng)振作了精神。他抬起頭來，淡淡掃了四周一眼，“這里還不太安全，你不要離我太遠(yuǎ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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