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開門，漆黑的樓道里她白的晃眼，提著一個小筐筐，進(jìn)門后站門口先不進(jìn)去。從筐里拿出一副塑料拖鞋，還給他演示鞋底：“干凈的，是我出差時一直帶的，不走外面?！?/br>
    郁謀暗暗好笑，覺得她禮貌得像是第一次來找他，他往屋里走，帶她去浴室：“無所謂干凈不干凈。我剛搬來，還沒來得及打掃。你看家里還亂的很。”

    施念拎著小筐跟他身后，沒忍住環(huán)顧了下他的家。是和她租的房房型朝向皆不一樣的一居室，屋里家具像是房東自帶的，奶奶那輩才會用的家具。男人的東西四處堆著，家里還算干凈，但絕對算不上整齊。他臥室黑著燈，就見床和床腳敞開的行李箱。

    兩人停在臥室門旁的浴室前，施念默了幾秒后問：“剛搬來嗎？”

    郁謀站浴室門口，幫她扶住門，低頭看著她：“我回來還不到三周。通過朋友的朋友聯(lián)系上你室友，沒敢直接來找你。你是問這個吧？”

    施念還真不是問這個。她想他不收拾東西，是不是因為很快又要走。這是能問的嗎？會不會也涉及到保密？

    猶豫再三，她問了另一個問題。

    “為什么不敢直接來找我？” 施念靠著門框仰頭看他，心里難過。她其實一整天心里都有點過不去這個事，想他來喂貓，小丁一定是知道的，他這樣曲曲折折才找上門來，和她預(yù)想中的不一樣。說不定她的朋友、他的家人都知道了，她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郁謀挺怕她那樣看他的。于是裝作幫她調(diào)水，花灑很高，他給她拿下來，在手上試了試水，問道：“花灑是掛在上面還是你喜歡拿手里？”

    “掛著吧?！?nbsp;她短促地回答好這個并不重要的問題，追在他后面問：“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

    “看你有沒有……” 想說男朋友，但后來又想，別裝了，你明明在乎的要死。所以他自己都笑了，換了個措辭：“有沒有開啟新生活。然后就是我如果直接去找你，我怕你躲我。所以觀察了一段時間，看看你?！?/br>
    他把她的洗浴小筐放到一處濺不到水的位置，看見里面她拿來的睡衣，嗯，不是之前那條露屁股的，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條紋長袖長褲。

    他指指衛(wèi)生間的門拴說：“房子太老了，門框變形，浴室門沒法完全撞上，撞上的話我在外面也很難給你打開。你洗的時候就輕輕關(guān)就行，也別鎖，夾一塊毛巾它就不會忽閃。我不會進(jìn)來的?！?/br>
    她腦子嗡嗡的，一句話沒聽進(jìn)，揪著剛剛的話題直言不諱：“不管怎么說，你應(yīng)該直接來的。所以你觀察的結(jié)果是？”

    “像是開啟了新生活，又不像是。我挺為難的?！?nbsp;男人臉上浮現(xiàn)的神情不似完全的開心，為難什么呢？說到底，就是處于一種既期盼什么又害怕什么狀態(tài)。小丁和他講述施念這幾年的生活時，他的一顆心上上下下。這是自私和理智并存的結(jié)果。他對自己的心態(tài)摸得透透的，嘴上說一套，心里想一套，得知她一直在等他，又心疼又欣慰，覺得自己太虛偽了。

    氣氛有點僵。

    他能感應(yīng)到她的生氣，又覺得下一秒她可能會哭出來。決定先讓她趕緊把澡洗了，濕衣服多難受啊。“你先沖個熱水澡吧，我怕你感冒。之后我們再說。” 踏出浴室。

    施念還在想，如果他早點來找她，他剛一到北京就來找她，那么兩人就能早十幾天見面了。早十幾天可能對別人來說沒兩樣，可她一直處于希望無望中轉(zhuǎn)換的狀態(tài)，如果十幾天前的自己就知道郁謀沒事，那該多開心。也想過如果他還活著，會不會有了新女友，和別人摟摟抱抱說情話，甚至上床……但比起這種事，她更迫切地需要知道他沒事。沒事就好。

    他還好意思說新生活。什么狗屁新生活，那都是她裝的。她就是一直在等啊。

    第四年她開始每天堅持吃早飯養(yǎng)胃，每周買束花擺在窗臺上，開始穿舒服又好看的睡衣睡覺，每天起床都會認(rèn)真鋪床，上班午休間隙會去菜市場買菜買水果，甚至回老家時會去應(yīng)付地見一下她母親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好像是說服了自己接受“他可能不會再出現(xiàn)”這個最壞情況，可她知道這樣的自己并沒有做好迎接新生活的準(zhǔn)備，包括但不限于迎接一個除了郁謀以外的男人進(jìn)入生活這樣的事情。四年時間還是太短暫了，年少時喜歡過的男孩子才不是四年時光就能忘卻的人。她每天雙手合十沖游戲手柄祈禱，祈禱他能平安無事，也祈禱能早點見到他，除了日復(fù)一日的相信和希望，她好像并不能做任何額外的事情了。這樣的心情他到底懂不懂啊。

    她氣鼓鼓地去關(guān)門，完全沒聽見他剛剛對于門的囑咐，一次撞不上，再次去關(guān)時使了點力氣。

    “咣——” 門掩上前門和門框間出現(xiàn)了一只手，以及一張痛苦萬分的男人臉。

    她低呼一聲：“你瘋了？你干嘛??！” 趕忙去看他的手。

    郁謀把門頂開，右手被夾，一股子生疼。他皺著眉任由她捧著自己的右手看來看去：“不是讓你不要使勁關(guān)門。”

    “你什么時候說了？” 她是真的沒聽見。除了關(guān)于他離開的事，他叨叨的其他在她那里都是白噪聲。“沒夾壞吧？”

    “……” 郁謀意識到被捧的是右手，下意識縮回來，語氣不太好：“手沒事?！?/br>
    他思索片刻，瞬間又決定便宜賀然那個男的，把手重新伸到施念面前，臉背過去不讓她看自己得意的微笑：“手有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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