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詩興大發(fā)，開始不受控制地在心里作起詩來。

    玉米棒子熱須須，噓手捧著剝粒粒。粒粒剝掉一顆顆，玉米棒子哭唧唧。

    靠，郁謀，你給我打住，這樣的文采非常不合時宜。什么熱須須，什么剝粒粒，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這樣想著，少年猛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下定決心般，正常地、輕輕地、力圖表現(xiàn)得平靜地轉(zhuǎn)過頭看施念。既然司機(jī)都發(fā)話了，他也沒理由裝死。和一個女孩子慪什么氣呢。

    郁謀翻江倒海時，施念早就重新坐好。當(dāng)她看到郁謀狠狠地捶他的腿時，她也瞪大眼睛，他這是在干嘛？

    再配合學(xué)神那掃過來的冷酷眼神，她實(shí)在沒忍住，問他：“你剛剛那一下，本來是準(zhǔn)備打我的嗎？”

    郁謀愣住：“不是……我打你干什么？”

    在郁謀看來不能理解的事情，在施念看來其實(shí)是有一條嚴(yán)謹(jǐn)?shù)倪壿嬫湹摹Ｗ蛱焖韵憬叮驗(yàn)椴粫浩ぃ纱唷皻饧睌摹钡赜檬种竿边M(jìn)去；剛剛兩人陷入冷戰(zhàn)，他“氣急敗壞”地拉她書包帶；如今坐下，她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又“氣急敗壞”地捶自己大腿。

    郁謀，一個天才但喜怒無常的少年，很想要和她劃清界限，并且時不時還會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這是她目前給他的評價。

    嗯，還要再加上一條，連一塊錢都要推推搡搡的男孩子。

    而關(guān)于“打”這個動作，顯然她說的打和郁謀想到的打是不一樣的。施念想起賀然總說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倔起來有多氣人！氣的人牙癢癢。然后賀然就會嘴里配音“抵射”，緩緩對她放出一個光波。說她要是在龍珠里，早就被他的氣功轟出去十米遠(yuǎn)了。

    郁謀想的則是男生之間的打。你捶我胸一下，我踹你蛋一腳。那不成家暴了？況且說，他從來不打人，也沒有暴力傾向。他媽有歸他媽有，他的確沒有。

    施念直言不諱：“因?yàn)樵蹅儎倓偝臣芰藛h。”

    啊？郁謀內(nèi)心里的那個小人開始坐立不安。剛剛是在吵架嗎？他以為只是她單方面的因?yàn)椴幻髟蛏鷼猓麅H僅只是困和疑惑。

    他現(xiàn)在可一點(diǎn)不困了。聰明的大腦開始高速運(yùn)轉(zhuǎn)。他的智慧告訴他，此時不應(yīng)該立刻反駁吵架這個她單方面下的定義，而是應(yīng)該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郁謀開口：“那我們現(xiàn)在和好了嗎？”

    施念扭頭看窗外：“沒有。”

    少年等了一會兒才又問道：“那怎么才能和好啊？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提示。我很蠢。”

    剛“認(rèn)識”第二天就拉冷戰(zhàn)，也真是夠可以的。

    施念想了想，低頭去拉月票夾，從里面把郁謀還給她的一塊錢重新拽出來，胡亂扔到他的腿上：“這樣的錢你不可以還。” 因?yàn)楹軅宰稹?/br>
    說完，她又把頭扭向窗戶。留給郁謀的是一個馬尾綁著淺綠頭繩白點(diǎn)點(diǎn)的后腦勺。

    郁謀靜靜地看那被月票夾壓得平平整整的一塊錢，他的心卻皺皺巴巴起來。他伸出手按住那一塊錢，緩緩地重新塞回兜。

    原來是因?yàn)檫@個。

    一些昨晚的、今早的、包括半夢半醒間所有有關(guān)她的雜七雜八的情緒和想法在這一瞬間突然全部聯(lián)系到了一起去。

    如果她說，一塊錢不要還來還去，也許他還會繼續(xù)不理解她為什么生氣。

    可是她說，這樣的錢你不可以還，這樣的錢是哪樣的錢呢？他太懂了，這樣的錢是把他當(dāng)成朋友的錢，是小小不言卻意義重大的錢，所以不可以還。還的話會傷她的心。

    她似乎是那種需要從對別人的付出中獲取安全感和尊嚴(yán)的人。

    意識到這點(diǎn)以后，郁謀進(jìn)而又意識到這個女孩子比他起初以為的樣子要復(fù)雜許多，才不單單只是乖和內(nèi)向……可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討厭這樣的她。反而更激起他想要了解她的欲望。

    但不是現(xiàn)在。

    現(xiàn)在他很想逗逗她。

    于是郁謀說：“這一塊錢是有點(diǎn)舊，我換張新一點(diǎn)的給你。或許鋼镚兒可以嗎？兩個五毛你介意嗎？”

    如他所料，他看見施念深吸一口氣，氣哼哼地轉(zhuǎn)過頭瞪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很好，至少轉(zhuǎn)過頭來了。他沖她笑，很沒心沒肺那種淺笑，試圖做到比她氣他還要?dú)馊恕?/br>
    施念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他的當(dāng)，他故意那樣說的！

    郁謀則指指她的小飯兜：“有吃的么，我沒吃早飯。” 他伸手過去掏，掏出一個獨(dú)立包裝的小蛋糕：“我吃了啊？”

    施念哼了一聲，手?jǐn)傞_：“那你先給錢。”

    “你要多少？” 郁謀撕開包裝。

    “一百萬！” 她去搶他手里蛋糕：“不交錢不許吃！不許吃！”

    郁謀手舉高，就著高處趕忙咬了一口：“先吃再補(bǔ)啊。”

    “你學(xué)習(xí)這么好，人怎么這么幼稚啊！” 施念抗議。

    “一個蛋糕管我開口要一百萬，你不幼稚？” 郁謀笑瞇瞇，三口兩口吃完蛋糕，包裝紙往兜里一塞：“得了，現(xiàn)在蛋糕死無對證，這錢我不給了。” 耍賴皮這種事雖然很久很久不干了，但撿起這個技能來還是得心應(yīng)手的。誰叫他聰明。

    施念本來氣著，但聽他說一個蛋糕一百萬，也覺得自己這話幼稚得可笑。想了下，嘴角下意識上翹。

    郁謀指了下她臉蛋：“笑了。” 陳述事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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