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送她去城里的福利院吧。她才十二歲，還正是上學的年紀啊，沒有人管會學壞的。”一個經常去城里進貨的人說。

    “福利院是什么地方？”有人問。

    “就是專門收留孤兒的地方，由政府支持，給孤兒們一個家。”

    “明天讓村長去聯系一下吧。”

    人們漸漸散了，剩下一個瘦小單薄的身影依舊伏在墳前哭泣。這會兒，她早已哭到沒有了聲音，沒有了力氣。

    “惜弱啊，奶奶去世了，你一個人沒有辦法生活，我們全村人經過商量，決定把你送到城里的福利院去，好嗎？”村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和藹，以免驚了這個悲傷過度的小孩子。

    “好。”

    唐惜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清苦的生活更讓她早早地成熟起來，此刻的她心里明白，再沒有人會像奶奶那樣疼她愛她，她在大家的眼中已然成了一個急需擺脫的包袱，只讓人盼望早日一腳踢開。

    生活早已讓她懂得了這個世間的人情冷暖，所以她很冷靜地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沒有半句怨言。只是，她舍不得這個她長大的小山村，舍不得這里殘留的奶奶的味道。

    福利院坐落在諸暨市的西南角，一個比較偏僻的街道上。斑駁的圍墻已經年久失修，隱隱透出紅磚的本色，還有一些地方的磚頭已經缺失，可以直接看到院內的情況。絳紫色的鐵大門更像是一個年老體弱的退伍老兵，站在蕭瑟的風中搖搖蕩蕩，吱吱呀呀的聲音分外刺耳。大門的兩側還貼著過年時的對聯，只是數個月的風吹雨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喜氣，變成了一抹難看的糟紅，粘膩地糊在墻上。

    迎接唐惜弱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上身穿一件棕色的夾克，下身穿一條藏藍色的闊腿褲，一雙大頭皮鞋當當作響，到似一個強壯的男人，一眼望去便知是個沒有人要的老處女。

    “既然來到這里，就要懂得這里的規矩。”這個女人叫徐麗敏，是這里的負責人，院長時常不在，她負責管理院里的所有事務，從吃喝拉撒到衣食住行。第一次見面，她就決定給唐惜弱一個下馬威。

    福利院的孩子們最難管理，他們從小缺乏家庭的溫暖，性格難免出現各種扭曲的狀態。有的極度自閉，不肯與任何人交往；有的則極度頑皮，行事乖張。無奈之下，院長下達了一個奇怪的指令，既然不能讓這些孤兒恢復正常的心理，那就讓他們服從命令。

    “這里是福利院，當然，你也可以將這里當做自己的家。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聽好了，別以后犯了錯誤說我沒有提醒你。”許麗敏正色說到。

    唐惜弱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首先，要按時睡覺，按時起床。你已經是學生了，我們會安排你到就近的學校繼續學習；其次，要學會感恩，我們雖然拿國家的俸祿，但我們也為你們提供了服務，不要將你們在家中的那一套作風用在我們身上；第三，要聽話，要尊重院里的工作人員，不論我們要求什么，首先你們的任務就是要服從；最后，這里的大門是敞開的，如果你不喜歡，隨時可以離開，沒有人會挽留。”徐麗敏一口氣說完了福利院的規定。

    “我知道了。可以給我安排住的地方了么？”唐惜弱平靜地說。

    鄭麗敏不由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面相清麗的女孩子。她雖然只有十幾歲，稚嫩的臉上卻透露著同齡人沒有的冷靜與成熟，看來這個女孩不是個省油的燈啊！鄭麗敏心想。

    她板著臉將唐惜弱帶到了給她安排的宿舍。福利院里的孩子并不多，男孩女孩分開后就更少了。唐惜弱住的房間都是近期新來的孩子，一間屋子里八張床還空了四張。她挑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將行李放了下來。

    這里，將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了。

    “在這里，新來的都要打掃，還要給大家打熱水，幫大家洗床單。”梅子趾高氣昂地說。

    “哦！”唐惜弱小聲答應。她不愿爭論什么，從小的她就習慣了對旁人逆來順受，這些，根本不算什么。

    “哦是什么意思？”豆豆在一旁幫腔說。

    “沒什么，你們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好了。”

    唐惜弱拎起地上的兩個暖水瓶走了出去，丟下三個女孩愣在原地。

    兩天后，唐惜弱被安排到福利院附近的希望學校六年級繼續讀書。學校據說是某位名藝人為了救助失學兒童出資創辦的，所以叫做希望學校。這所學校比較有特色，為了節省師資，小學和初中都在這里。

    上學的第一天，老師領著唐惜弱來到自己的教室，安排她做到一位男同學身旁。那個年代的學校，老師為了防止同學們上課講話，將男女生混合排座，在三八線橫行的時期，紀律就變得容易管理了。

    唐惜弱剛坐下，后面有人輕輕地捅了捅她。她回過頭去，看見豆豆朝她做鬼臉。

    班上大多是家庭貧困的孩子，還有幾個是像她們這樣住在福利院的孩子。上課的時候教室多半亂哄哄的，老師在上面講，學生在下面鬧。一些科任老師拿這些頑皮的學生沒有辦法，往往聽之任之，匆匆講完課走人。

    唐惜弱從來不理會那些胡鬧的學生，她總是認真地盯著老師，將老師的每一句話記在心里。第一次小測驗，她拿到了雙科滿分的好成績。

    “惜弱，這道題我不會，你教我好嗎？”豆豆怯生生地站在唐惜弱面前，手里拿著一張數學試卷。

    “好啊！你坐這里。”唐惜弱朝里挪了挪，讓豆豆坐在自己的邊上，耐心的給她講解起來。

    “聽明白了嗎？”唐惜弱問。

    “嗯！你講的比老師還要明白呢。”豆豆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以后，我有不會的問題都可以問你嗎？”

    “當然可以。”唐惜弱笑著點頭。

    豆豆滿心歡喜地坐回到座位上。一會功夫，她又用手捅了捅前面的唐惜弱。

    “怎么了？又哪里不會？”唐惜弱回過頭。

    “不是的。那天，梅子的話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性格有些怪異。但她是好人，這些年來她一直像jiejie一樣照顧我和阿水。”豆豆仿佛下了很大決心，絞著手指低聲說。

    “沒關系的，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唐惜弱輕聲說。

    晚上放學，唐惜弱和豆豆做值日生，要負責將教室的衛生收拾好再離開。

    當她們離開教室時，天色已經暗了，諾大的學校變得靜悄悄，有些嚇人。豆豆不由緊緊地抓住唐惜弱的手。

    “小美人，這么晚去哪兒啊？陪我們玩玩吧！”兩個人剛走出校門，便被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攔在門口。

    唐惜弱已經有接近一米六零的身高，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張精致的面孔更是絕色傾城。幾個混混一眼便盯住了嬌俏可人的她。

    “你們要干什么？”唐惜弱將豆豆拉到自己身后，大聲問。

    “干什么？要你陪哥幾個玩玩。”一個混混輕浮地欺上身來，伸出手在唐惜弱粉嫩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你們再放肆，我，我要告訴老師的。”十二歲的唐惜弱并不十分理解這幾個男人所謂玩玩的含義，但也隱隱明白，不會是什么好事。而她一時又想不起可以拿什么人嚇他們，只好將老師搬了出來。

    “哈哈哈，聽到沒，她說要告訴老師。”

    “哈哈！”

    幾個人笑了一陣后，又將貪婪的目光鎖在唐惜弱的身上。更有甚者走上前來動手動腳。

    “哎，小朋友，這里兒童不宜，你趕緊給我滾蛋！”一個人發現了躲在唐惜弱身后的豆豆，惡狠狠地說。

    “豆豆，你先回去！”唐惜弱拉過身后的豆豆，想要把她推走。

    “不，我不走。”豆豆嚇得掉了眼淚。

    “喂，不知好歹，小心我打你啊！”說話的男人作勢要伸手去打豆豆。

    “快走！”唐惜弱使勁地推了她一把，她踉蹌著跑走了。

    看著豆豆跑遠了的身影，唐惜弱閉上眼睛，用力地吸了幾口起，讓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下來。

    “幾位大哥，我們去哪里玩？”唐惜弱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對著幾個混混說。

    “真是個聰明的小妞！你想去哪里，大爺帶你去。”一個人大咧咧地將胳膊搭在唐惜弱的肩膀上。

    “喂，你想丟下兄弟一個人享艷福？”另外兩個人有些氣惱地說。

    唐惜弱看了一眼爭吵的幾個人，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她不動聲色地避開攬著她肩膀的男人，繞到三個人的面前。

    “三位大哥，你們這樣也不是辦法，這里只有我一個人而已。不如這樣，我回去喊上幾個姐妹，咱們大家一起玩，好不好？”她笑得花枝亂顫，仿佛真的急切地想要和他們出去玩。

    “小妮子，想騙我們？你回去了，還能再回來么？”

    “大哥要是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去。我住在福利院，那里晚上都沒有人管的。”

    幾個人一聽說福利院，心里的戒備立即放下了幾分。那個地方全都是孤兒，管理人員也就只保證那些孩子吃飽不餓，才不理會他們做些什么呢。

    三個男人跟著唐惜弱朝福利院走去。一路上，唐惜弱還有說有笑地和他們聊著天，不時將他們哄得樂呵呵的。

    “梅子姐，快點！”豆豆氣喘吁吁地帶著梅子還有幾個福利院的孩子，朝學院的方向跑去。

    “豆豆，梅子！”唐惜弱一面分散著幾個人的注意力，一面拼命地想辦法。突然她看見梅子和豆豆帶著一群人朝她的方向跑來。

    “臭婊子，居然耍我們！”為首的那個男人抓住唐惜弱的胳膊，揚起手就是一巴掌。唐惜弱白皙的臉上登時顯出五個手指印。

    “兄弟們，把他們趕走。”梅子一聲令下，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一擁而上，有的拎著棍子，有的拖著板凳，七手八腳地將三個男子按在了地上。

    這三個人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整天游手好閑欺負女孩。突然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頓時抱著腦袋大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