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仇恨積存在胸口，恨得咬牙切齒，可是無以報(bào)。人生有很多事，很多仇，本來就無以報(bào)。似乎也無關(guān)弱小。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報(bào)仇也是如此。這種遺憾，我們身邊比比皆是。

    強(qiáng)悍如李安然，智慧如李安然，家破人亡，被損毀了健康和青春，卻赫然發(fā)現(xiàn)，仇其實(shí)無以報(bào)。

    生活如此平靜，誰知道面具人在干什么，還活不活著。

    血蝙蝠只是個(gè)意外，事實(shí)上那天晚上他只是想找自己切磋賭技。血蝙蝠好色，其實(shí)更好賭。他并不聽令于面具人。

    而付清流早在兩年前，菲虹山莊剛剛出事不久，就被收買。

    也就是說，面具人好久不曾行動(dòng)，就好像這世界上，不再有不可一世的面具人。

    一口氣突然被堵在胸口，憋得人幾乎想吐血死去。可怕嗎？

    中午李若萱送飯回來，就躲在屋里久久不出來。下午見到她的時(shí)候，她的頭上多了根簪子。很漂亮，很精美的翡翠簪子。

    李安然看見了，笑，拉過她道，“過來讓我看看，這簪子是什么時(shí)候買的，怪漂亮的。咦，看起來價(jià)格不菲的樣子，你哪來的錢，那點(diǎn)零用錢，好像根本不夠啊！”

    李若萱的臉，登時(shí)就紅了。一把將簪子拔出來，狐疑道，“哥哥，這，很貴嗎？”

    李安然掩住笑，拿過簪子道，“你多少錢買的，哥哥聽聽你買貴了沒有。”

    李若萱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三，三貫錢。”

    李安然道，“不會吧，這樣的翡翠雕工，最起碼要二十兩。”

    李若萱連脖子也紅了，爭辯道，“他，他說這是假的，所以很，很便宜的。”

    李安然道，“他說，是誰說？”

    李若萱一把搶了簪子去，低頭就往屋里鉆，一面對李安然嚷道，“是賣東西的人說的啦！”

    李若萱這一進(jìn)屋，直到黃昏傍晚做飯時(shí)候才出屋，出了屋又一溜煙鉆出院子去。

    方青正在準(zhǔn)備收攤。李若萱看四下無人，一下子把簪子塞進(jìn)方青手里，嬌嗔道，“你騙人，哥哥說，這，這起碼要二十兩銀子！”

    方青道，“你不喜歡嗎？”

    若萱質(zhì)問道，“你哪來的錢！”

    方青低下頭沒說話。若萱道，“你騙我，說兩貫錢，我竟然就信了！這么貴的東西，我們怎么戴得起！”

    方青拉她的手，她一把甩開，說道，“反正我才不要你沒有來路的東西！你哪來的錢！”

    方青復(fù)又拉住她的手，若萱掙扎沒有掙扎開。方青道，“你聽我解釋。這，這是我娘留給我的，要我送給將來的兒媳婦，我，我其實(shí)也不知道，這值多少錢。”

    李若萱頓時(shí)溫順下來，在他面前低頭不說話。

    方青順勢又把簪子放在若萱手里，柔聲道，“你別生氣了，我不該瞞你，也是怕說是我娘的東西，你就不要了。”

    李若萱接了。半晌道，“你，你真是的，這么貴重的東西，你怎么就隨隨便便給了我，我，我也不知道，真的干活碰掉了弄斷了，怎么辦。”

    方青道，“是我不好，我只當(dāng)我說的便宜些，你就覺得是個(gè)小玩意，就會收了，戴著。”

    李若萱拿著簪子珍愛地?fù)崦ь^對方青嫣然一笑，收起簪子道，“我才不要一直戴著，萬一弄壞了怎么辦，我要好好收起來，藏起來。”

    方青柔情地?fù)н^若萱，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溫柔笑道，“簪子就是用來戴的，你喜歡，就每天戴，我看著也喜歡。”

    李若萱不很習(xí)慣被其他男子這樣親近，臉頓時(shí)變成了身后夕陽嫣紅的色彩，結(jié)巴道，“我，我還沒跟我哥哥說。就戴了你的簪子，他，他會罵我的。”

    方青道，“下午他不是見了嗎？”

    李若萱嗔道，“你還說，我還以為真的是假的，只值兩貫錢，就戴出來，誰知我哥哥眼毒，一眼就看出來啦！”

    方青看著若萱紅紅的臉亮晶晶的眼睛真的是十分可愛，忍不住伸手撫著若萱的臉柔聲道，“不管怎么說，他也是知道了，你瞞能瞞到幾時(shí)，就和他說了吧。”

    李若萱嘟著嘴道，“他，他若是不同意，怎么辦？”

    方青突然就覺得好笑，柔聲道，“這話怎么問我，你哥哥要是不同意，我該問你，你會怎么辦。”

    李若萱黯然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方青突然就湊到若萱耳邊，輕聲笑道，“他不同意你也偷偷跟了我，敢嗎？”

    李若萱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她猛地跳離開，嘴上道，“我不理你了！討厭！”倉皇而逃。

    方青就在身后笑。李若萱回到家邊在小吃店忙邊后悔，當(dāng)時(shí)應(yīng)該問他，我哥哥要是不同意，你敢娶我嗎？

    李若萱知道瞞哥哥是不對的，也是很不明智的。于是當(dāng)天晚上就結(jié)結(jié)巴巴和李安然說了。李安然只是笑。對她道，“說完了？”

    她點(diǎn)點(diǎn)頭。李安然道，“那就回去吧，我知道了。”

    李若萱又是忐忑又是著急，哥哥這樣說，是什么意思。于是她不肯走。

    李安然笑罵道，“你個(gè)死丫頭，就你那點(diǎn)心思，你以為我早不知道，要等你現(xiàn)在說！看上人家，都收了人家的定情物，簪子都被我發(fā)現(xiàn)了，然后才跟我說，不覺得晚了嗎？”

    李若萱窘得滿臉通紅，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安然道，“還在那里站著干什么，人家都先跟我說了，傻丫頭，別低著腦袋了，快回你自己房間，偷著樂去吧！”

    李若萱一溜煙跑了。趴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里，臉還在如火如荼地?zé)?/br>
    可是人很快樂，快樂地就想呵呵地笑出來，就想歡聲蹦跳得唱起來。從骨子里滲透出來的，由內(nèi)而外不可抑止的快樂，讓她剛剛抿緊嘴，又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她感覺自己幸福得，要飄起來。她躺在床上，感覺自己變得輕快，幾乎要飄。不很真實(shí)。

    有了哥哥的允許，明目張膽地和方青出入成雙，若萱一天比一天美麗快活。

    戀愛的少女，幸福都寫在臉上。臉上散發(fā)的光彩，大老遠(yuǎn)就讓人知道她有多開心。

    雖然方青只是個(gè)賣字先生，可是他武功也不錯(cuò)，救過她兩次。他賣字，正好說明他有學(xué)問有文采。他就是個(gè)讀書人。

    他的性子非常溫和。處處寵著她由著她。白皙的臉上，永遠(yuǎn)是明凈愛寵的笑，偶爾把她摟在懷里，輕輕地吻。就一下，惹得她的心，怦怦地跳。

    第137章 面具惹的禍

    李安然打掃完房間，在小吃店吃過飯，就一個(gè)人在院子里曬太陽望天。潔白的云，說不出的舒展。他甚至開始無聊地自己編蟈蟈籠子，抓了院子里的蟈蟈放進(jìn)去，給街上的小孩子。

    若萱和方青整天柔情蜜意，方青也不再好好擺攤，兩個(gè)人經(jīng)常相約出去玩。李安然一個(gè)人，總要找些事做，偶爾，看看店去。

    若萱好像從來不曾這么快活。看著她這么快活，李安然就有些羨慕和失落。他蒼老的心，衰老的身體，在他以后的歲月里，再也不會有青春年少的若萱那般快活。

    他年輕的時(shí)候，好像也不曾有若萱這么無拘無束任憑天然的快活。他的快活好像總是帶著約束，忙里偷閑一般的樣子。連同他新婚，那個(gè)面具人還送來株白牡丹，抑制他的歡樂。

    李安然舒展身體，長長地嘆口氣，今天確實(shí)是好天氣。

    若萱他們放風(fēng)箏去了。叫他也去。可是他覺得他在，若萱就不能盡情地談情說愛，也就沒去。

    真的就沒有事情做。李安然一向忙慣了，陡然閑下來，非常不適應(yīng)，想了半天，換了身衣服，去買書。

    路過繁華街市，突然看見一處小攤的絹花異常漂亮，三五女子湊在一起選，他不由就停下來，想買上兩朵給若萱。

    若萱現(xiàn)在正愛打扮，買給她她一定很開心。他掏錢買了，又有些后悔，若萱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給她買這些了，自己做哥哥的，好像不應(yīng)該搶了人家方青的風(fēng)頭。

    李安然搖頭苦笑，然后看見一身衣服，很漂亮。

    他又想買。反正花也買了，連衣服也買一身，meimei談戀愛，家里總要給她置辦置辦。

    其實(shí)他很懷念若萱歡呼著蹭到自己懷里撒嬌的樣子。女孩子的笑語和動(dòng)作，細(xì)細(xì)的軟軟的，讓他的心也軟軟的。可是現(xiàn)在這丫頭，怕是把她嬌羞的柔情和撒嬌的本事，都用到另一個(gè)人身上了。

    女大不中留。李安然一手掏錢，一手拿衣服，一邊想起這句話。

    買了一堆書回來，直接就把那兩朵花和衣服放在若萱的床上，靜靜地看了半下午書。

    傍晚若萱和方青回來，歡聲和他打招呼，他們帶回了西街美食堂的包子給李安然，兩個(gè)人竟然在外面吃了，李安然還在傻乎乎等著他們吃飯。

    李安然吃著包子，若萱發(fā)現(xiàn)了房里的東西，不多時(shí)穿出來在李安然面前轉(zhuǎn)圈，歡聲道，“哥哥這是你給我買的嗎？真漂亮！”

    李安然笑，“漂亮嗎，有你方大哥給你買的漂亮嗎？”

    李若萱半紅了臉，嬌嗔道，“討厭！你又取笑我！”一轉(zhuǎn)身鉆進(jìn)屋里了。

    李安然咬著包子。他還等著若萱開心地?fù)涞剿麘牙锶鰦赡兀蛇@死丫頭，連謝也不謝一聲，還說了句討厭。

    貌似這包子就是比自己店里做的包子好吃。他們?nèi)羰遣幌淤F，就每天別回家吃飯，天天給他買包子。

    沒辦法，看著別人寵自己的meimei，他也想去寵，可是若萱現(xiàn)在好像不需要他的寵。

    若萱臉上是白癡般的偷笑，睡不著。

    他們的風(fēng)箏飛得好高。一群孩子跟在他們后面跑。

    他們累了，那些孩子一窩蜂來搶他們的風(fēng)箏，歡呼著前追后趕地跑開。

    他們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她倒在方大哥的懷里。

    方大哥摟著她躺下，她就窩在了方大哥的臂彎，聞著他淡淡的體味。

    她突然就有一種渴望，渴望方大哥摟得她再緊一點(diǎn)，貼得她再近一點(diǎn)。

    方大哥的手撫著她的頭，然后伸過頭，啄住她的唇，吻她。

    她閉上眼，靜靜地迷醉。

    方大哥偶爾會伸手過去隔著衣服撫摸她的胸。原來斬鳳儀碰她，后來付清流欺負(fù)她，她都覺得很惡心，很驚慌。可是方大哥溫柔地摸她，她感覺很美好。

    很美好。她甚至想自己變得小小的，鉆進(jìn)他的衣服里，癢他，逗他，然后安安靜靜貼著他的心房，一輩子，聽著他的心，溫柔愛寵地跳。她要不舍晝夜地守著，霸道地看著，不許他的心，因?yàn)閯e的女人跳。

    平日方大哥吻她，都是淺嘗輒止，可是這次，卻是越吻越深。她的身體，忽而就濕了。

    方大哥在她耳邊輕柔地呢喃，他的手溫柔地?cái)恐陌l(fā)，他說，“若萱，你愛我嗎？”

    當(dāng)然愛，可是不想說。接了他的簪子，溫順地被他摟在懷里熱吻，不愛他愛誰。

    方大哥伏在她的頭發(fā)間，深深地埋首，似乎輕輕地嘆息。

    他的身體半壓在自己身上。她伸手摟住，滿滿地沉甸甸地填滿了自己身心間所有的空隙。

    方大哥好像在嘆氣。她突然感覺方青像是一個(gè)尋求溫暖懷抱的孩子。

    一瞬間，她帶著欲望的身體，充滿純凈的幸福還有源自骨子里的憐惜。

    她一定好好對他。哪怕以后他們就這樣過日子，她賣飯，他賣字。都沒關(guān)系。真的沒關(guān)系。

    李若萱胡亂想著，睡不著，起身。看看方青的房間，靜悄悄的，他睡了嗎？

    哥哥的房間還亮著燈，他在看書。

    李若萱的心忽而軟了，大概身處幸福的人，看不得別人的悲苦。哥哥他，看著自己整天談情說愛的，他一個(gè)人，會寂寞嗎？

    她從來沒想這么多，可是此時(shí)看著哥哥夜深挑燈看書，她就突然了悟，自己光顧著自己幸福，忘了哥哥了。

    今天哥哥一定是等著自己和方大哥回來吃飯吧，可是他們在外面吃了。哥哥不肯和他們同去放風(fēng)箏，也是很知趣的避讓吧，事實(shí)上，她也并不是真心想要哥哥和他們一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