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顏 第116節(jié)
他也寫信要曉蓮回來。很多生意賬目,家里家外的事情,交給曉蓮還是比較放心。那孩子,帶她的師父在自己面前贊不絕口,稱贊她做生意剛?cè)嵊卸?,聰慧敏銳,堪稱神算。 斬鳳儀對他說,這些外在條件加上菲虹山莊的奇詭建筑,沒人能占了他李安然的便宜去。讓他盡管放心。 如果順利的話,他會在孩子出生前后回來。第一個孩子,出生時自己不在身邊,李安然由衷地虧欠。 必須要把握機會?,F(xiàn)在面具人最柔弱,最空虛。三弟還沒有把他的生意最后最大,他新一輪的殺手還沒有完全成熟。他的傷,應該還很重。 他的風華宮和云初宮,項君若說,也很詭秘。到底有多詭秘,他很快就有機會去見識了。 只是,燕兒生產(chǎn)時候自己不在,必須實話實說告訴她,向她解釋清,她一定會比別人更贊成更肯定他的決定。 明天,云逸要走了,回云家準備他的大婚,過上半個月,他和楚狂也要帶上項君若,離開。 若萱去梅菊堂幫忙,婷婷和沈霄明天和云逸一起走,要準備很多東西。 琢磨不透的迷,將要有解。糾纏三載的恩怨,一朝清算。飄浮不定的人事,也將塵埃落地。 云逸離開的上午天氣晴朗清透。李安然和楚狂作別,李若萱跟楚狂去了梅菊堂,他獨自返回菲虹山莊。 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他停步在家門外,向里面望。 晴空白云下,巍峨的菲虹山莊。 突然對他產(chǎn)生一種壓迫。好像那巨大的建筑在突然間坍塌崩毀,像一面小山,壓頂而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的預感很熟悉。很熟悉。每一次總會發(fā)生讓人非常心痛的事情。孟伯伯過世,爹爹過世,都曾經(jīng)有這種感覺, 那么這次呢? 這次不祥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強烈,強烈得幾乎可以奪走他的呼吸。 像是有人抓著自己的心,慢慢地揉捏,一點點撕碎。 四周是晴朗明媚的天氣,可是李安然卻如墜冰窖,他感到四周死亡的陰影在向他慢慢侵襲,侵襲。 他甚至聞到腐爛的發(fā)霉的氣息,仿似看到野草在尸體腐rou之上瘋狂的蔓延滋長,仿佛看到斷壁頹垣上幽暗的月光。 李安然閉上眼。深吸氣。靜靜地站立,努力感受現(xiàn)實世界的陽光,初夏晴空萬里應該有的溫度。 他清楚地明白,這是他身體對自己面臨危險的示警。雖然危險在哪兒還不知道,雖然蛛絲馬跡也找不到,但是他可以肯定,菲虹山莊現(xiàn)在非常危險,涉及到死亡! 或許自己離開是錯的?;蛟S自己的離開會帶給菲虹山莊一場滅頂之災! 那么,還要不要離開? 他進了后花園,看見楚雨燕頂著大肚子癡癡地站在湖水旁,倚著大柳樹發(fā)呆。她穿著件象牙白的衣裙,寬大,輕松飄逸。 他走過去,輕輕攬在懷里,眼含笑意地問,“干什么,一個人在這里?!?/br> 楚雨燕道,“五弟走了嗎?” 李安然說走了。楚雨燕嘆息道,“我也想去送,卻不想沒睡醒,你竟然也不叫我。” 李安然道,“不必了,昨天才在一起吃過晚飯,大老遠送什么,你這幾天被噩夢折騰得睡不好吃不香,好不容易睡熟,叫什么叫?!?/br> 楚雨燕道,“今天喝了你的安神湯,好好睡了一覺,已經(jīng)好多了?!?/br> 李安然摸摸她的脈,笑道,“看脈象還不錯,回頭我再為你煮安神湯?!?/br> 楚雨燕道,“你自己也得喝安神湯。一晚上被我驚醒好幾回,又要照顧我,看你也是神情疲憊了?!?/br> 李安然摟著楚雨燕的肚子,笑道,“我熬一大鍋,讓這小家伙也跟著爹娘一塊喝。他娘情緒不穩(wěn)定,他也跟著受折磨。” 楚雨燕撫著肚子靠在李安然肩上溫存地笑。 仔細看楚雨燕的臉色,有些蒼白。雖然脈搏心跳都是正常無異,可是李安然老覺得她的人在一天天不可抑止地瘦下去。只是他擔心也不能說,楚雨燕現(xiàn)在本來就疑神疑鬼,精神動不動很緊張,她擔心對寶寶不好,可是她越是緊張,對寶寶越不好。 楚雨燕的情緒有點異常,很愛激動,很愛哭。動不動就很感懷,可能是噩夢的結(jié)果,她晚上睡覺怕黑,一定要點著燈。 這樣煎熬折磨李安然她又心疼,讓李安然去別的房間睡。李安然笑著安慰她,擁抱親吻她,睡覺時在后面擁著她,為了她不會夢魘。 一連七天,安靜無事。 李安然必須思考他懸而未決的心思。去還是不去。 如果他不去,這次行動全當成是白費。面具人的老巢建筑氣候都詭異,他去也面臨著難題,他不去對其他人更是別提。 最重要的是,錯過了,再也沒有這么好的機會。 可真的去,菲虹山莊是個難題。他就是不放心。別的不說,那不祥的預感讓他不想走開。面臨危險時身體本能的反應,沒有證據(jù)證實,可是感覺有時候很神奇。他相信自己身體的感應。 李若萱對他說,她第二次夢到爹爹渾身是血撲向自己。他的心一緊,他也做過這樣的夢。 難道是,真有大的劫難,所以都會起感應? 楚雨燕每天喝安神湯,睡得勉勉強強,前天晚上又冷汗淋漓地驚醒,她又做噩夢了。從此非常依賴他,大白天也會覺得眼前有身手很快的黑影,幾乎寸步不能離他。 李安然抱著她,暗暗想,燕兒如此反常,這次絕對不能走了,一定是有事情! 下午陽光燦爛,李安然無來由的心煩,他做不下為項君若研制解藥的事情,在花園里亂轉(zhuǎn)。 楚雨燕喝了安神湯睡了。李安然突然很想,很強烈地想,去找楚狂喝酒。 他都走到了大門口,轉(zhuǎn)念想著楚狂在教若萱學琴,再說燕兒一會醒了找不見他就著急,于是作罷。 喝了杯nongnong的茶,靠在花園的藤椅里曬太陽。 傳來楚雨燕的驚叫。他飛奔過去,楚雨燕面白如紙,冷汗淋漓,披頭散發(fā)撲在他懷里。 他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慰。 他扶著她,到陽光萬丈的花園里,在藤椅里坐下,陪著她,細細碎碎地聊,細細碎碎地說笑。 他們相偎在一起,一起撫摸著他們的寶寶。寶寶感知父母的愛意,似乎歡騰地伸手踢腳。 生出來一定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好動,一定會很淘氣。 不多時候李若萱回來了。他們都很詫異,李若萱說沈jiejie身體不太舒服,有點中暑,四哥給了她一本琴譜,叫她回來自己練,三兩天再過去。 李若萱是個開心果,她在哥哥嫂嫂之間插科打諢一頓,逗得嫂嫂開心,哥哥快樂。 然后她很有良知地說要去練琴。楚雨燕和李安然攜手去書房,李安然忙他的,楚雨燕說在一旁看看書,累了就回去。 書房里有一摞李安然搬出來的舊醫(yī)書。楚雨燕隨手拿起,隨意翻。 書頁泛著黃,拿在手里有一種歲月煙塵腌漬之后的薄脆,不一會就覺得手都臟了。 她本來沒有多少看書的心思,只是覺得這樣時時刻刻纏著李安然,心里過意不去,她來作陪的。 胡亂地翻看著,累了,用濕毛巾擦擦手。逗弄一旁放置的吊蘭。 有風。等她再有興致看書的時候,風已經(jīng)吹亂了書,凌亂地展開。她隨意固定住,看。 試情草。 生于雪山絕頂?shù)膸r石,極稀少。三寸高,細葉如松針,依附于石苔之上,初生粉紅色,后轉(zhuǎn)墨綠,六月開細小白花如小米,有奇香。七月即枯黃。根、莖、葉、花皆奇毒,初入肌膚麻痹微癢,人不覺,三個時辰后頭暈,發(fā)冷,有幻覺,用石英灰伴珍珠粉服下可救治。三日后即滲入全身血脈,無以救。平日無異,男子中毒絕生育,女子中毒則在孕后一百七十二天毒發(fā),血如流,衣裙浸染如石榴,母子不可保。故當?shù)厝怂追Q“石榴裙”“薄命娘”。因毒發(fā)前對丈夫分外眷戀,毒發(fā)時七竅流血,人碰觸則必死,男子懼,則遠遠避之,女子孤苦而終,故名試情。 試情。 楚雨燕突然一下子跳起來,慘白如炮烙。 她盯著案上的書,面無人色。試情,試情,試情草,自己一定是中了試情草! 她驚怖的神情讓李安然一下子沖過來,望著案上的書,下意識地扶著楚雨燕道,“怎么了燕兒,出什么事?” 楚雨燕一下子掙脫他,失聲尖叫道,“試情草!我中了試情草!” 第102章 局中局,死局 李安然拿書瞟了一眼,溫柔笑道,“盡胡說,這就是記載。試情草都消失了近百年了,從來沒人用過?!?/br> 楚雨燕面無人色,搖頭道,“一定是試情,一定是它!” 李安然向她走過去,她飛也似的躲閃,李安然道,“你太緊張了,別神經(jīng)兮兮的,哪來的試情,不會的?!?/br> 楚雨燕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 他的門人,在投入他門下的那一刻,都會被他施入各種不同的毒,到死也要聽他的控制。 可是自己從來沒吃過他的解藥,李安然從來沒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毒。 是他慈悲?他怎么會慈悲! 一定是試情。自己三歲沒有父母,家破人亡,被他養(yǎng)大,那么就是在三歲的時候,進入他門下的時候,被他植入了試情。 從三歲起,就注定了今生只能是他的棋子。從三歲起,她就被詛咒,不能反抗,無法逃脫她的宿命。 她是他的棋子。她要聽他的話,服從一切命令。 他找人教她刀,教她易容,教她擁有女人絕代的風華,而最終的目的,是讓她做事的,不是讓她臨陣倒戈,嫁給李安然! 她明白了,自己的生命就是他最厲害的武器。 利用自己的美色,對男人施以誘惑,予取予奪。如果不幸愛上,成了恩愛夫妻,懷了男人的骨rou,會在毒發(fā)前在男人的懷里撒嬌依戀,形影不離,那么自己突然毒發(fā),就會結(jié)束自己和那男人的性命。 如果不幸被騙了,身邊無人,自己流血而死,是對自己不聽命令的懲罰。 如果聽話,面具人是不會讓自己懷孕的。她注定一生孤苦,做他手里一個美麗的魅惑男人的棋子。 就是這樣的,就是這么殘酷。 她的愛,是他最厲害的武器。楚雨燕突然想起她在杭州想離開李安然的時候,面具人出現(xiàn),對她說,這是你的機緣,這是你的命,不要勉強自己,聽憑你的心,去愛他吧! 愛他,愛上李安然,是面具人最終的目的。 愛上他,嫁給他,懷上孩子,然后在孩子一百七十二天的時候,全家死去。 這就是面具人的目的。他會成功地殺害李安然的rou體,利用她的愛。 她,才真正是李安然的死局。才真正是面具人一直想要看的拿手好戲。 自己柔情深陷,面具人沒有生氣沒有阻止自己??墒撬M入有情癡,拿出一副不嫁李安然也不聽面具人吩咐的姿態(tài)時,面具人才真的緊張。 他不是因為自己明目張膽的背叛才現(xiàn)身有情癡處置自己。而是因為她不愛李安然,她不嫁給李安然,亂了他精心布下的局。 所以他坐不住了,他來,他或許那天真的不想殺自己,只是想把自己捉回去,重新把自己打造成一個順手的棋子。 可笑可嘆的是,李安然差點殺了面具人。她回到李安然的懷抱,不顧一切嫁給他,他們共結(jié)連理,他們幸福地走到一起,卻不知道他們自己主動鉆入了面具人布好的局。 大婚那天,他還差人送來一株牡丹,如雪的白,幽蘭的香,名曰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