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愛上你是我的錯(三)
婚禮當天,陳明松的父母都沒有來。好容易培養了一個有出息的兒子,結果卻是倒插門,連婚禮都要在女方家里舉行,父母覺得臉上無光。親友們也都沒有通知。 這絲毫沒有影響這場婚禮的熱鬧。沒有什么文化的家庭招贅了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充分說明了這個家庭的經濟實力。麗麗家把能請到的親友全都請來了,得意之情不言而喻。 典禮過后,女方的親友們一定要看看體面的大學生新女婿。陳明松表現突出,他正和站里一幫嫉妒他的同事喝得昏天黑地,咋咋乎乎地顯示著心滿意足的幸福。 “陳工,好事都讓你占上了,我們自愧不如也不敢嫉妒,不過今天的洞房我們可是要鬧通宵的,說不定能沾上點好運……” “鬧!你們不鬧我還不依呢……” “那我們現在就去鬧啦,你不許進來,我們會好出格……” 陳明松搖搖晃晃地走出房子,弟弟跟出來,在僻靜處找到他,他正以頭撞墻。 “哥——”弟弟死勁拉他,陳明松用力一掙,撞到墻上,頭破血流…… “哥,你喝得太多了——” “你以為我醉了嗎?我清醒得很。” “你的頭破了,流著血呢,看起來要縫兩針,說不定會留下疤——” “留下疤好,是應該留下一個烙印……” 陳明松在弟弟的攙扶下進社區醫務室處理了傷口,真的要縫三針。陳明松堅持不肯用麻藥,魚鉤一樣的針扎進頭皮,陳明松的汗和淚一起迸出來。 “你回去,我在外面走走,清醒一下。” “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你沒看到她們家的人都很滿意嗎?你有什么不滿意的?別多cao心,好好休息,準備去上你的班。” 陳明松出了小區,無處可去,獨自潛回單位的宿舍來,他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當他推開宿舍的門,看到桌上攤開的日記,他就清晰地知道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還是不甘心,他要去找蘇姍。 陳明松把日記本揣在懷里,憑記憶來到蘇姍家。那是一棟不起眼的瓦房,與麗麗家的樓不可同日而語,卻像家里的小屋一樣使陳明松倍覺親切。蘇姍的小窗戶還亮著燈,她可是在想他?陳明松激動走近那扇窗,深情地叫:“蘇姍——” “誰?”蘇姍的臉昏暗不明地出現在窗格子后面。 “是我!我們談談好嗎?” 房間里的燈光一瞬間熄滅了。 陳明松從懷里掏出帶著體溫的筆記本從窗戶塞進去:“我有一樣東西交給你,那是我的一顆心,不管你能不能理解,你一定要認真地看完,看完了你就會知道,表面是我欠了你的,其實是你欠了我——” 陳明松話沒有講完,窗戶門“啪”的一聲果斷地關上了。 “哥,回去吧,嫂子肯定在等你呢——”尾隨著他的弟弟死活拉走了他。 陳明松回到新房,麗麗已經陷在大紅大紫的緞面棉被中睡著了。沒有人等他。陳明松麻木地抽出一床棉被,把自己和棉被都扔到沙發上。 陳明松在一陣不適中驚醒,麗麗正在拽他:“放著好舒服的床不睡,你怎么睡沙發呀?” “我有擇床的毛病,你那張床我睡不著。”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以后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沙發。你放心,等假期一滿,我就搬回宿舍去。你想讓誰上那張床就讓誰上那張床,我不會不拉屎還占著茅坑!” “那你干嘛要和我結婚?” “不是你有了孩子急著要結婚的嗎?別忘了,要結婚的是你,不是我!我不會干涉你,你也不要告發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除了不上g,其它的一切,我會讓你的家里人滿意的。這一點你放心。” 麗麗明顯地很失望。卻沒有多說什么。獨自回到床上睡下了。她這樣不吵不鬧倒叫陳明松生出些許歉意來。 蘇姍拿到陳明松的日記差點把它燒了。在她看來感情就像衣袖是可以一刀兩斷的。她已經和他了斷,他還打擾她做什么? 站在煤爐邊,蘇姍信手翻了翻日記,看到這樣一句話:說到底她還小,不懂得什么是愛,我只能加入期待和耐心用時間釀這杯感情的酒。 想不到陳明松一個學理科的,也寫得出這樣的句子。蘇姍覺得有些文采,不妨當作小說來讀。這才手下留了情,將日記塞進了抽屜的底層。她現在正忙著戀愛,是沒有時間和心情來讀這本凄切的日記的。 蘇姍并沒有把和陳明松分手當成多了不起的事。門當戶對這一堵墻像當初阻隔她和許建平一樣阻隔著她和陳明松。她當然希望能和陳明松開花結果。這個愿望達不到也在她的準備之中。她像一個買了彩票等待開獎的人一樣等著這段感情的結果。心懷僥幸但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結果不盡人意,但也無所謂,她并沒有失去什么。這場愛情只是她的一次實驗。這次實驗至少證明了兩點:能得到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挑剔之人的愛情,她的確是優秀的有吸引力的;愛情的確無處不在,她對愛情的憧憬并不荒謬。她毫不懷疑,前方會有一個更適合的人在等著她,那個人會給她沒有缺憾的更美好的愛情。 分手后的蘇姍日子過得格外輕松。老是等待一個懸而不決的結果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她早就想擺脫了。一開始和陳明松在一起,她確實感到喜悅和充實,在遇到他之前,她是那么寂寞,連個談得來的朋友都找不到。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一輩子,此生不再作他想。可是到后來,那個不能回避的問題漸漸逼到了面前,他跨不過那道門檻。她和他免不了分手的結局。她的性格是提得起放得下,既然不是自己的就趁早放手。但是,出于慣性,她一次一次拖延著那個分手時刻的到來。像一個已經從美夢中醒來卻不愿睜開眼睛的孩子。最后的那一次,老門衛的話終于促成她下了決心。她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