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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宴倒是沒有時間跟這樣一個人耗時間,沒了耐心,便干脆將自己的秘書喊上來。 秦秘書是退伍兵出身,平時看著雖溫文爾雅,像個文化人,可一旦遇著硬茬子了,他比人民警察還高興,捋起袖子就能給人“上刑”,滿足滿足自己不為人知的小樂趣。 于是不一會兒的功夫,在秦秘書的親切問候下,男人忍受不住,終于把肚子里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男人名叫陳茂林,原本也是茗橋鎮上人,他老婆是鎮上一個主看婦科的中醫,當年年玥生下年曉泉之后,身體虛弱、食不下咽,老太太心里實在著急,見她大半年了還下了床,便索性拿錢在鎮上找了陳茂林的老婆過去給她開點方子養身體。 可那時陳茂林在外頭賭錢,欠了大五千的巨款,一時走投無路,喬靜那時正好找到他,一口氣給了大一萬,讓他老婆在年玥的藥里多次少量的加一些致人產后氣虛的藥粉。 陳茂林的老婆原本不愿意做這虧心事,可擋不住陳茂林在外頭欠債的債頭找上門,加上兩人兒子眼看著也要上小學了,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于是一時財迷心竅,便還是答應下來。 只不過倆人以前畢竟都是良民,第一次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陳茂林的老婆連著下了半個月的藥,眼看年玥躺在床上快要沒氣,到底過不去心里的坎,把債還完,便立即帶著一家人離開茗橋鎮,一聲不吭地搬去了遷城,或許是因為內心的愧疚,每年還會偷偷回茗橋鎮上看一看年曉泉。 零九年,他們的兒子結婚在潭城買了房,老兩口一起跟著過來,聽說小前村的年家老太太和兒媳婦都跟著孫女一塊兒走了,兩人心中大駭,以為那一家子人沒挨過去,一股腦全都去了世。兩夫妻只覺自己罪惡深重,那之后心中越發有鬼,有時大白天出門都會害怕被臟東西纏上,如今在電梯口冷不丁地瞧見年曉泉,情緒一瞬間就有些失了控。 年曉泉聽完秦秘書的話,整個人都有些呆在原地。 她不知道柳夢瑩的母親到底和年玥和自己有什么樣的過節,以至于,她在年玥產后的日子,還要做出這樣刻薄陰毒的事情來,但想到早些時候,喬靜將自己親生女兒送出去為顧析“生”孩子的事,她一時心中又只覺果然如此。 白宴見年曉泉坐在沙發里臉色泛白,臉上神情一時顯得頗為不悅。畢竟,他過去因為林時語的原因,對柳夢瑩母女可謂十分厚待。兩人之前在美國的一切花費開銷可謂全都被白家包圓了。 而傅家,顯然也沒少給她們提供好處,甚至于,喬靜那一身溫柔賢淑的好名聲,也都是背靠著他們白家傅家才得來的。可如今,這么個受了自己多年照拂的女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加害年曉泉母親的兇手,白宴一時臉色陰沉,只覺胸中積攢起一股莫名的濁氣,怎么也發不出來,揮了揮手,便立即讓秦秘書去調查喬靜那個早逝丈夫的事。 年曉泉因為心中有事,一整天在工作室里魂不守舍。 到了晚上,在路邊上被白宴攔下來。 秦秘書站在她跟前,舉了舉手里的文件袋,打開后座的車門,笑著對她說到:“年小姐,我們車上說”。 年曉泉此刻倒是沒有拒絕,點了點頭,便直接坐了進去。 白宴這會兒也很自覺,沒有在這種時候跟她黏糊。自覺地坐在另一邊靠窗的座位上。抬頭看向前面副駕駛座上的秦秘書,道:“行了,你說吧。” 秦秘書于是點一點頭,咳嗽一聲,回答:“喬靜的丈夫是二十五年前去世的,叫柳與時,因為屬于二十幾年前的老檔案,遷城人事局九九年出過一場大火,不少東西也沒有備份,所以現在能夠查到的,只有這個人的戶籍地和單位信息,從他單位的入職報告里看,他有過一次改名字的申請。” 他的話還沒說完,年曉泉手里的杯子“哐當”一聲就掉落在了車里的地毯上,她伸過手,從秦秘書那里接過檔案袋,看著上面的幾行字,手指在上面來回滑動,許久之后,才揉了揉眼睛,輕聲答道:“我爸爸…名字叫年與時,也是這個生日,他很早以前就離開家了,這多年,只在我小的時候回過村里兩次。” 她的話說完,白宴便坐了過去。 年曉泉垂著腦袋沒有在意,她現在心中有些混亂,拿出包里的手機,想要給老太太打一個電話過去,可想到老太太如今的身體狀況,快要按下的手指又收了回來,重新將手機放回了口袋里。 白宴見年曉泉不說話,一時間索性緩慢抬起手來,在她的胳膊上輕輕拍了一拍,許久之后,見她沒有反感,才咳嗽兩聲,開口安慰起來:“既然這個男人當初會拋下你母親和你奶奶一走了之,說明他本身就是一個缺乏責任感的男人,根本不能被當做是父親,或是兒子。說句不好聽的,當初他跟你媽在一起,除了提供一顆受精卵,對于你們家沒有任何一點特別的貢獻。你為這種人傷心,倒不如去看看街邊的野狗。” 年曉泉聽著白宴的話,也不知有沒有放到心里去,整個人依然還是渾渾噩噩的,從車里出來,連句“再見”也沒有說,只是呆呆傻傻地坐回自己的車中,手握方向盤,沉默地望著不遠處越來越暗的天空,等那頭保姆打來電話問她回不回家吃晚飯,她才回過神來,答應一聲,而后抹了把臉,打火往家中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