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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人等?處置妥當后, 由應玨主持,厚葬了那些無辜喪命的百姓,與此同時, 京中派去接替的人員也確定下來,以右衛將軍齊云縉為首, 帶著狄知非、竇季嬰等?數個左右衛的中級軍官趕往幽州,協助大軍對敵。 狄知非在圣旨頒下來的當天就離開?洛陽,前往幽州, 縱馬馳出宮城時, 狄知非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闕樓巍峨, 女墻的空隙里露出衛士的身影, 卻并沒有他想看?見的人,這個時辰,她應當還在辦公事,沒法脫身。 狄知非摸了摸背上背著的包袱, 笑了一下。這包袱里裝著兩套厚厚的冬衣,絮了許多?絲綿,縫的密密實?實?,穿上去前胸后背都是?熱的,一絲兒風也不透,包袱里還有兩雙長靴,外層是?耐磨的牛皮,里面是?一層狐貍皮,帶毛的一面套在靴里,既輕便又暖和,尤其那狐貍毛又長又密,穿上后整個腳底連帶小腿都暖洋洋的,卻又不會出汗,舒適得很。 都是?沈青葙托他捎給沈白洛的東西,不過?,他這個捎東西的人,衣服和靴子也各自得了一件,都已經?上了身。 狄知非踩在馬蹬上的腳不覺抬起一點,瞧著自己腳上針腳勻凈細密的長靴,眼中笑意更深。洛陽比幽州暖和得多?,此刻穿得這么厚,其實?有點熱,不過?,心里舒坦。 “阿舅,”竇季嬰催馬靠近些,聲音低低的,“要么還是?換下來吧,此時穿著未免太熱了。” 沈青葙也請他給沈白洛帶了些吃食和隨身常用的凍瘡膏之類的東西,作為答謝,冬衣和皮靴也送了他各一件,竇季嬰私心里猜度,總覺得沈青葙是?覺得只請托狄知非的話,太容易招人議論,就把?他也捎帶上了,東西和做工都是?極好的,只不過?以洛陽的天氣來看?,未免有些太暖和了,也就只有他這位性直的阿舅直接都給穿上了身,此刻紅光滿面,跑起來時額頭都帶著微汗,引得齊云縉頻頻回首,臉色越來越難看?。 狄知非并不在意,笑著說道:“我不熱。” 說話時突然心中一動,抬眼看?時,奔在最前面的齊云縉回頭盯著他,寒風鼓蕩著他紫色的衣袍,越發襯得他面色陰鷙,一雙狹長的眼睛似乎凝著冰霜。 狄知非劍眉一抬,向馬肚子上踢了一腳,飛快地往前去了。 齊云縉薄而鋒利的嘴唇抿得很緊,一股從未有過?的滋味纏在心頭,又似憤怒,又似不甘。這些天里為了躲避神?武帝的怒火,他極少露面,直到?幽州事發,他才尋了這個機會離開?京洛,一來積累戰功,擴大在軍中的勢力,二來也好避避風頭,誰知這一出來,才突然發現,她竟與狄知非走得這么近,就連這次去幽州,明明有他在,她卻敢繞過?他,讓狄知非幫她捎東西,卻不是?當面打他的臉! 昨日?他分明去找過?她,好言好語與她道別,可她冷冰冰的一個字都不肯多?說,轉頭卻把?東西給了狄知非! 馬蹄聲越來越急,狄知非催馬趕上,齊云縉看?見他馬鞍袋兩側都鼓得高高的,想來都是?她要帶的東西,心中像淬了毒一般,齊云縉猛地抽刀,照著狄知非劈了下去! “阿舅小心!”竇季嬰來不及趕上,高呼一聲。 金背刀帶著冷厲的寒光,剎那間照亮狄知非的眼睛,拔刀已然來不及,狄知非一手拍在馬鞍上,身子騰空而起避過?刀鋒,又趁勢飛起一腳,重重踢在刀身上。 齊云縉原本也不是?為了殺人,金背刀順著那一踢之勢轉而向下,眼看?就要劈開?鞍袋,當一聲響,狄知非拔刀架住他的刀,凜冽刀光映出他冷肅如鐵的眉眼:“齊將軍,軍情緊急,我不想與你?計較,若是?再敢無禮,休怪我不念同袍之情!” 金背刀對上長陌刀,齊云縉能感?覺到?對方含而不發的力度,心中一凜,他自負武力高強,軍中罕有對手,沒想到?狄知非此時乍然顯露實?力,竟然并不遜色。 此時還沒出皇城,一旦動手,立刻就會有人上報神?武帝,而他此時,在神?武帝心里正是?一天不如一天,無謂多?事。 錚一聲響,齊云縉收刀歸鞘,一言不發催馬離開?。 狄知非跟著收刀歸鞘,仔細檢查了鞍袋并沒有破損,這才整了整衣襟,正要走時突然心中一動,連忙回頭,就見女墻的一角露出沈青葙淡白的梨花面,她站在那里,看?見他回頭時,帶著點笑容遙遙向他揮了揮手。 眉眼一下子飛揚起來,狄知非想也未想,撥轉馬頭風一般地向回奔去,遠遠望見她素手微揚,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大約是?要他別再回頭,狄知非猛地勒住馬,戀戀不舍再看?她一眼,跟著向她一笑,撥馬向來路奔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貼身穿著的冬衣源源不斷送出熱氣,額頭冒著汗,口中呼出的白汽被風一吹四?下飄散,狄知非笑著跑著,滿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早些打完仗,早些回來,她還等?著他呢! 奔跑的人影漸漸變成一個灰灰的影子,漸漸看?不見了,闕樓上的風越來越涼,沈青葙抬眼看?看?灰蒙蒙的天空,正在猜測是?不是?又要下雪,裴寂的聲音突從身后傳來:“青娘。” 沈青葙慢慢轉回頭去,裴寂正踏上最后一級階梯向她走來,他走得很快,一雙眼睛看?著她卻又越過?她,望向闕樓下平平伸向遠方的天街,沈青葙微哂一下,他難道是?為了看?狄知非有沒有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