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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大頭都在兩府親衛和李肅身上,李肅還是可靠的,只要他的人能控制……事情?就?成了。”應長樂目光沉沉,“我?只讓齊云縉對付東宮,牽制齊忠道,成敗的關鍵并不在他身上,他壞不了大事。” “是。”宋飛瓊勉強壓制住忙亂的心跳,低聲道,“還是公?主想得周到。” 想得周到嗎?應長樂望著?前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沈青葙的話,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占,注定?不可行。 然而,即便不可行,她也要賭上一回,她絕不能就?這么不聲不響,坐以待斃! 望春院外,宮女?宦官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幾個青衣人手腳靈活,很快將人都拖進房中,關押妥當,郭鍛蹲在墻頭迅速張望一番,確定?無人后一躍而下,低聲向沈青葙說道:“沈娘子,失禮了!” 他抓住沈青葙的胳膊,提氣?一躍,早已跳到后墻之外。 幾乎與此同時,沈青葙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連忙提醒道:“有人來了!” 郭鍛扯住她急急向樹后一躲,很快就?見一隊衛兵腰挎兵刃走過?來,繞著?院墻走到前面去了。 沈青葙松一口氣?,耳畔聽見隨風傳來的鼓樂之聲,承慶殿的中秋宮宴,已經開始了。 “沈娘子請隨某來,”郭鍛在樹木叢中穿梭著?領路,小?心挑選著?枝葉陰影隱蔽住身形,“我?們?須得盡快離開北苑。” 沈青葙苦笑一聲,連裴寂都知道不對,提前做了安排,應長樂的謀劃,怎么可能得手!她默默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會兒,看看離望春院越來越遠了,這才低聲道:“等出了北苑,麻煩你帶我?過?去承慶殿。” “沈娘子,”樹影一動,裴寂閃身出現,“不能去承慶殿!” 沈青葙怔了一下,此時宮宴已開,裴寂原該跟隨侍宴的,怎么會來到這里?況且他傷還沒好,又何必親身來冒險! 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沈青葙微微搖頭,低聲道:“我?須得去見公?主。” “你勸不動她。”裴寂上前一步,低了頭看著?她,“那邊即將生變,你不要冒險。” 沈青葙仰起臉看著?他,一時間千頭萬緒,理不清楚,半晌才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公?主府和廬陵王府都有人日夜監視,這幾天兩府親衛分成幾批陸續出城,趕往行宮,公?主的用心,昭然若揭。”裴寂近乎貪婪地看著?她,他已經許久不曾與她離得這么近了,縱然此時情?勢危急,縱然隨時都可能被衛士發現,然而此時看著?她,那些國事大事統統都被拋在了腦后,滿心滿眼里,只有一個她。 裴寂情?不自禁又近前一步,低下頭時,鼻尖幾乎能蹭到她發髻上微微散亂出來的幾絲碎發,癢癢的,從鼻端直到心里,那股隱約的梨花香氣?突然濃了起來,曾經的耳鬢廝磨不防備間驟然浮上心頭,裴寂的聲音啞下去:“青娘……” 枝葉間透出來的日光被他修長的身軀阻擋,眼前暗下來,那股子沉香氣?味鉆進鼻子里,又順著?鼻腔鉆進心里,沈青葙一陣恍惚,他已經很久,不曾叫過?她青娘了。 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說什么才好,遠處隱約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巡邏的衛隊來了。 “人來了!”沈青葙低低提醒一聲。 裴寂一把攬住她,一同俯身,躲進一叢茂密的荼蘼背后。 荼蘼的白花早已經謝了,此時唯有濃綠的枝葉四下舒展著?,中間零星藏著?幾個青色的小?果實,沈青葙能感覺到裴寂的手有些涼,指腹挨著?腰間的衣帶時,帶著?點極細微的顫動。 沈青葙不敢抬頭,也不敢回頭,然而這一剎那的時光卻不受控制地倒流回了去年,那時她還困在他身邊,他時常便是這樣攬著?她,愛意中摻雜著?冷靜的審視,她究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那樣戀著?她,又那樣戒備她,還有偶爾會流露出來的,幾乎有些接近敵意的冷淡。 為什么,要那樣待她?疑問如同破繭而生的蝶,在即將逸出咽喉時,又被漸行漸近的步伐聲強行打斷,距離荼蘼花數步之外的小?徑盡頭,衛隊十?人一列,快步向這邊走來。 冷光一閃,躲在旁邊樹后的郭鍛拔出了刀,加意戒備,裴寂默默地又俯低一些,伸臂將沈青葙整個護在懷里,青衣隱在青綠的樹枝草葉之間,顏色斑駁相近,幾乎分辨不出。心跳越來越快,心臟處的異樣越來越明?顯,裴寂分不清到底是傷口的疼更多些,還是那難以抑制的悸動更多些。 有多久,不曾這樣擁抱她了啊!便是此刻危險就?在身側,裴寂也絲毫察覺不到,唯有洶涌的愛意如同潮水,眨眼間已將他淹至沒頂。 沈青葙蜷成一團,倚在裴寂懷中。脊背貼著?他寬厚的胸膛,長久的生疏后突如其來,再次聽見他熟悉的心跳。沈青葙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很熱,透過?薄薄的絹紗衫子,滾滾熱意絲絲縷縷透進她身體里,可他摟在她腰間的手卻還是涼的,有點潮,還有點微微的顫抖。 他在害怕嗎?沈青葙茫然地想,就?連他,也會害怕嗎? 衛隊已經走到最近處,深紅的衣襟隨著?步子微微拂動,從枝葉的縫隙里看過?去,分外鮮明?。裴寂又將懷中人摟緊了幾分,霎時間無端想到應長樂那句話,你現在還覺得,到了那個時候,他寧可要你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