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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著冷光,帶著血色,無可避免地,一點點向他逼近,神智漂浮在虛空,徒勞地想要阻止,卻只能看著自己一步接著一步,走向那注定命運。 卻在這時,劈空傳來那熟悉的?聲音:“裴寂!” 裴寂看見了?沈青葙,她飛跑著奔向他,匆匆步履掀起裙擺,漂泊如水中落花,積雪在她腳底零落成泥,她像是離巢的?乳燕,聲聲啼血,叫著他的?名字,裴寂,快躲開呀,裴寂! 別過來,青娘,別過來,別過來! 裴寂極力掙扎起來,驚恐與不甘如此強烈,以至于他尚在昏迷中的?身體也跟著掙扎,裹好的?傷口被扯開,鮮血滲透出來,迅速染紅紗布。 “三?郎,”裴適之緊緊握著兒子?的?手,聲音忍不住哽咽,“三?郎……” 崔白急急叫喚太醫:“舍人傷口掙開了?,快來!” 太醫正在邊上?打盹,聞聲立刻起身,一邊檢視一邊吩咐藥僮:“去煎安神的?藥,快,快!” 崔白守了?大半夜,眼中滿布著血絲,但這時也顧不得,伸手向裴寂額上?一摸,觸手火燙,心里頓時慌了?:“發熱越來越厲害,怎么辦?” “先用冷水敷敷,”太醫聽著脈息,神色凝重,“只要能熬過今夜,退了?燒,就能救了?。” 崔白心慌意亂,可當著裴適之的?面?又?不能露出來,只能故作輕松說道:“無為服過清靈散,況且他一向身體強健,世伯不要太憂心,明天一定能好轉。” 裴適之恍若未聞,握著裴寂的?手,呼吸聲越來越沉重。 正在煎熬時,珠簾一動,應玨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揮手令太醫退下,壓低了?聲音:“太子?殿下出事了?。” 裴適之與崔白這幾個時辰都在這里守著裴寂,對?外面?的?情形一無所知,此時乍然聽聞,都是一驚:“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陛下把?消息封起來了?,”應玨面?沉如水,“我也探聽不到,如今飛霜殿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只能等著消息了?。” 他低著眼,看向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裴寂,神情晦澀:“可真是巧,什么事偏都趕在了?今天!” 飛霜殿內燈火通明,神武帝高坐龍床,神色冷淡:“太子?,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應璉跪在他面?前,語聲平靜:“陛下,兒子?與徐才人偶遇是在戌時,此時各宮都沒有下鑰,宮人內侍到處走動,耳目眾多,亦且靜心館緊挨著天子?湯,陛下每天這個時辰都在天子?湯沐浴,兒子?便是再無知無畏,也不會選在這個時辰,這個地方。” 神武帝點點頭,看向徐蒔:“才人,你怎么說?” 徐蒔跪在龍床側旁,抬眼看住他,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我沒什么可說的?,陛下英明神武,必定能還我清白。” 神武帝淡淡一笑,想起上?次杜忠思的?事情鬧破之后應璉慌張無措、面?如死灰的?模樣,再看他現在氣定神閑、應對?從容的?模樣,兩?相對?比,語氣不覺就和緩了?些:“這個時辰,這個地方,的?確很不妥當,不過……” 他看看應璉,又?看看徐蒔,就見男子?溫雅俊秀,女?子?嫵媚可喜,更要緊的?是,他們都還年輕,頭發漆黑,面?龐光潔,連天子?也羨慕的?好年華。神武帝下意識地摸了?下胡子?,道:“口說無憑,等找到華嚴,你們當面?對?質。” 趙福來恰在這時候走進來,面?容沉肅:“陛下,在井里找到了?華嚴的?尸首。” 果然,死無對?證。神武帝看著應璉,許久才道:“太子??” 應璉一抬眼對?上?他,神色恭謹:“陛下,華嚴雖然死了?,但兒子?是臨時決定覲見陛下,從遣人過來稟報,到兒子?趕到飛霜殿,中間相隔不過幾刻鐘,經手的?不過數人,逐個查去,或許能找到蛛絲馬跡。” 神武帝看了?眼趙福來,趙福來立刻說道:“戌正一刻,東宮內侍肖古到飛霜殿,傳太子?口信,求見陛下,回事宦官華嚴回說陛下正在天子?湯沐浴,肖古隨后趕到天子?湯,經回事宦官唐碩報知??奴,??奴稟奏陛下后,陛下請太子?殿下到飛霜殿相候,戌正二刻肖古返回復命,亥初前后,太子?殿下帶著宦官牛回進靜心館,與才人相遇。才人那邊是戌初三?刻入靜心館沐浴,戌正三?刻出浴,隨身服侍的?宮女?阿酥奉命回蔭夏殿取香囊,隨后才人聽見館后竹林有動靜,遣貼身宮女?喬景出去查看,喬景又?帶走了?兩?個當值的?宦官,這些人均已押在西?院,等候陛下發落。” 神武帝看向徐蒔,若有所思:“這么說來,阿酥和喬景都是才人支走的??” 徐蒔點頭道:“香囊、扇墜乃至環佩等物?,素來都是阿酥打理,今日沐浴之后是她先發現忘記帶替換的?香囊,因此我才命她回去取,至于館后竹林里的?動靜,我本來沒在意,是喬景說行宮前年曾經有蛇爬進住室,我一時害怕,才命她出去查看。” “帶牛回、阿酥和喬景過來,朕要親自審問。”神武帝道,“剩下的?人,還有今晚太子?身邊服侍的?人,福來你去審。” “陛下,華嚴雖然已死,但可以查查從戌正一刻到亥初之間他的?行蹤,”應璉道,“彼時各宮都還沒下鑰,宮人宦官多有走動,金吾衛也在各處巡邏,未必沒人曾看見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