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自報(bào)家門的竇季嬰：“……”

    也只得規(guī)規(guī)矩矩說道：“季嬰見過沈娘子。”

    沈青葙連忙還禮，只是頭一次見面，又在半路上，全不知該說些什么，正在躊躇時(shí)，狄知非忽地?說道：“我們?要趕著?去驪山安置下處，沈娘子，先走一步，到驪山再?見吧！”

    他催馬便走，跑出去了又回頭向她揮手作別，竇季嬰只得繼續(xù)替他描補(bǔ)：“阿舅性子直率，禮數(shù)不周，讓沈娘子見笑了。”

    沈青葙含笑說道：“哪里話?，狄校尉乃是性情?中人，灑脫不羈，不能以常理來算。”

    竇季嬰沒想到她竟這么評價(jià)，一時(shí)有些驚訝，不覺又向她多看了幾眼，點(diǎn)頭道：“不錯(cuò)，我這個(gè)舅舅，從來都是赤子心性。”

    他很快意識到與初次相識的人談?wù)撨@個(gè)話?題不太妥當(dāng)?，立刻停住，又向沈青葙拱手一禮：“沈娘子，在下奉命往華清宮安置下處，須得先行?一步，告辭了！”

    馬蹄聲中，竇季嬰追上前面的狄知非，與他并?肩往驪山奔去，沈青葙遙望著?他們?的背影，忽地?想到，狄一娘性子那般嚴(yán)整，相比起來，反而是竇季嬰這個(gè)繼子，比狄知非更像她的兄弟呢。

    向晚之時(shí)，迤邐數(shù)十里的隊(duì)伍終于全部趕到驪山行?宮，神武帝帶著?一眾嬪妃，占了東邊的宮苑，應(yīng)璉與應(yīng)玨、應(yīng)玌幾個(gè)便在中苑，應(yīng)長樂喜愛臨著?渭水的北苑，便帶著?公主府的人在北苑住下，一路走來車馬勞頓，驪山行?宮的溫泉又是天下馳名，因此行?李才剛放下，侍婢們?便忙著?往各個(gè)湯池中收拾安排，準(zhǔn)備侍奉貴人洗浴。

    沈青葙第一次來驪山，此時(shí)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看著?虛虛夜幕下朦朧的山影，正覺得心曠神怡之時(shí)，宋飛瓊領(lǐng)著?一個(gè)抱著?衣包的小?侍婢走來，含笑說道：“十一娘，走，跟我泡湯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還有新角色加入~

    第109章

    “東苑的天子湯和海棠湯是最大的, 其次就是中?苑的太?子湯、北苑的芙蓉湯，除此之外還?有妃嬪賜浴的十六湯，都是地底涌出的熱水, 時(shí)常沐浴能?舒筋活血，延年益壽。”水霧繚繞的湯池中?, 宋飛瓊輕言細(xì)語向沈青葙介紹著驪山行宮各處湯池, “圣人極是喜歡這邊, 年年都要來幾次，前年從七月過?來后, 一直待到去?年三月才回城中?。”

    沈青葙齊胸裹著一大塊紅紗，躲在水霧里聽她說著, 臉上的紅暈始終不曾消散。

    雖然同是女子，宋飛瓊的年紀(jì)也算得上長輩了，但這樣與?人裸裎相見, 沈青葙依舊很不習(xí)慣，便也不敢動作, 只把紅紗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借著煙霧的掩飾躲在水里。

    宋飛瓊看出了她的窘迫，輕輕一笑, 道：“你呀, 就是太?容易害羞了, 你還?不曾見過?芙蓉湯吧？那是露天的湯池, 能?看見驪峰的一脈和對面?的渭水, 公主喜歡這樣開闊的地方，每每還?讓人卷起紗簾，方便觀景呢。”

    沈青葙臉上一熱，心里卻不由自主生出些好奇, 又有些神往。方才來的路上她匆匆一瞥，天穹是深深的幽藍(lán)色，星子疏疏落落地掛在山巔，一輪半滿的月亮躲在樹梢云后，對面?的渭水無聲流淌，偶爾角度合適時(shí)，能?看見忽地一閃又忽地暗下去?的灰色光芒，若是此時(shí)泡在溫泉池中?，看著這天然畫卷，應(yīng)當(dāng)?很是愜意的吧？

    “娘子，要奴服侍洗浴嗎？”翠娘在邊上問道。

    “不用了，”宋飛瓊笑道，“你也去?洗洗吧，趕了一天的路，灰頭土臉的，想來也是累壞了。”

    翠娘含笑答應(yīng)，宋飛瓊又向夜兒和小慈道：“你們也去?洗吧，你家娘子有我服侍，放心吧。”

    夜兒沒?敢答應(yīng)，先?去?看沈青葙，宋飛瓊笑起來：“怎么，還?怕我服侍不好你家娘子嗎？”

    沈青葙也笑，忙道：“你們?nèi)?吧，我與?宋姑姑在這里。”

    侍婢們這才滿心歡喜地退到隔壁的小湯池洗浴，屋里安靜下來，宋飛瓊伸手拿過?擱在池邊的茵樨香湯，道：“來，我給你洗發(fā)。”

    沈青葙乖順地背轉(zhuǎn)身去?，胳膊搭在池邊鑿成?春日繁花的白石上，頭發(fā)從肩頭披下來，宋飛瓊倒出些茵樨香湯，輕輕揉搓著她厚密的頭發(fā)，問道：“十一娘，你來府里多?久了？”

    “馬上就滿六個(gè)月了。”沈青葙心里微微一動，回過?臉看她，“姑姑，怎么了？”

    “沒?什么。”宋飛瓊的手指伸進(jìn)頭發(fā)里，按摩著頭皮，唇邊的笑有些凝重，“十一娘，你覺得這半年里，公主待你如何？”

    她的聲音分明像往常一樣慈和，沈青葙卻覺得呼吸一滯，身上被溫泉泡得發(fā)熱，胳膊貼著白石，卻是冰涼的：“公主救我脫離苦海，又一直庇護(hù)我，對我恩重如山。”

    “若是公主要你做什么，你會?如何？”宋飛瓊又問道。

    此時(shí)門窗緊閉，侍婢們都已?經(jīng)退下，安靜的浴房中?唯有進(jìn)水口處的流水發(fā)出極低的聲響，白白的水汽蒸騰而上，撩動輕紅的紗帳，沈青葙低著頭，問道：“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宋飛瓊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東宮這幾天會?收到杜忠思的密信，公主想要這封信。”

    沈青葙生出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從投靠到應(yīng)長樂門下，她就隱約猜到，會?有這么一天。她盼著以自身的能?力?安身立命，可應(yīng)長樂肯庇護(hù)她，卻只是因?yàn)椋桥峒艦閿?shù)不多?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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