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長樂收回目光，虛虛地倚著憑幾，道：“怎么不把頭發(fā)擦干，這么一身水的就出來了？”

    “風(fēng)一吹就干了，管他做什么？”齊云縉瞅著邊上一張食案應(yīng)該是給?他準(zhǔn)備的，大咧咧地坐下來，一看?滿桌都是精致細(xì)巧的吃食，沒什么起伏的薄嘴唇一扯，笑問道，“有沒有炙rou？”

    “一大早起來就吃得這么葷么？”應(yīng)長樂笑了下，很快吩咐道，“讓膳房做些炙rou，快些。”

    她?舀起一勺酥酪吃了，那酪澆著蜂蜜，滋味香濃，入口即化，抬眼見?齊云縉并沒有動筷，隨口問道：“怎么，專等著炙rou么？”

    “不是，”齊云縉揀了一個羊rou餡烤餅，也?不用筷子，只用手指捏著咬了一口，咔嚓一聲脆響，“剛才突然想起公主好像很喜歡上次那只白鷂，某那里?還有一只正?在?馴的，比獻給?陛下的那只略小些，不過也?很機靈，公主要的話某讓人送過來。”

    他說?話時雪白的牙齒間?或一動，咬下一大口烤餅，嚼得咔嚓作響，明明是極不文雅的舉止，但配上他那副目中無?人的野氣，反而分外協(xié)調(diào)，應(yīng)長樂微微一笑，道：“行吧，左右我今天也?沒什么事，待會兒等你取了鷂子來，順道找個地方試試吧。”

    “這會子狐鹿都不夠肥壯，等到了秋天，某陪公主去山上打獵。”齊云縉伸手正?要再?去拿烤餅，忽地看?見?侍婢端著一盤炙rou進來了，連忙縮回手等著rou，隨口說?道，“靠南那一帶有花豹，到時候某獵一只馴好了，公主打獵時也?能幫個手。”

    說?話時侍婢已經(jīng)放下了炙rou，半扇烤得焦黃的羊排用刀子沿著骨頭縫切成一條一條，撒著胡椒抹著鹽豉，rou香撲鼻，齊云縉捏住骨頭送進嘴里?，雪白的牙齒咬住一扯，一整條rou都被扯下來，只在?唇齒間?一翻就不見?了，隨即當(dāng)一聲響，把光光的白骨丟進盤中。

    這吃相，分明就是頭野獸。應(yīng)長樂笑起來，半真半假道：“有你在?，還要什么花豹？”

    齊云縉低低一笑，隨手在?擦手軟巾上抹了一把，跟著又抓起一根羊排，扯下一大口。

    還真是，粗魯?shù)煤堋?yīng)長樂慢慢吃著酥酪，忽地想起某年隨神武帝秋獵，到夜里?到處點著火堆燒烤獵物，她?偶一抬眼，正?看?見?裴寂坐在?火堆前，手里?拿著一把銀柄的小刀，一片片臠割著烤好的鹿rou，又慢慢送進口中。

    那場合本是狩獵之后的狂歡，燒的木柴都是隨地砍伐的枝葉，半濕半干，點著后煙熏火燎的，那些飛禽走獸洗剝時留下的毛羽血rou還堆在?不遠(yuǎn)處，更有粗魯些的人吃醉了酒，手舞足蹈，大叫大笑地吵嚷，那樣雜亂無?序的夜里?，唯有裴寂脫出了周遭的環(huán)境，握著那把冷光閃爍的銀刀，硬是把茹毛飲血這種最粗魯?shù)氖虑椋瑤С隽俗顑?yōu)雅的風(fēng)姿。

    應(yīng)長樂有片刻的神往，跟著笑了下，心想，粗魯也?有粗魯?shù)暮茫辽傺矍斑@人，不會像裴寂那樣可厭，總是不肯給?她?一個痛快。

    她?慢慢吃完酥酪，接過侍婢遞過的清水漱了口，一邊伸手在?盆中洗著，一邊向宋飛瓊說?道：“你去安排一下，待會兒我與齊將軍出去放鷹。”

    齊云縉立刻便望了過來，應(yīng)長樂對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讓沈青葙也?一起去吧，我說?過的，要教她?放鷹。”

    半個時辰后，車馬駛出公主府，沈青葙穿著應(yīng)長樂著人送來的胡服男裝，催馬跟在?應(yīng)長樂身后，連日來總是繃得緊緊的精神，難得有一絲放松。

    這是她?第一次穿胡服，而且還是男裝，又是許久以來頭一次外出，幾處因素湊在?一起，心情格外輕快。

    這胡服裁剪得很合身，窄袖寬身，艷麗的色彩配上富有異域色彩的紋飾，與她?平素的裝扮全是兩樣，她?縱然性子再?沉穩(wěn)，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小娘子，眼見?眾人都在?趕路并沒有留意，不由地低了頭，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滿心好奇。

    卻在?這時，遠(yuǎn)處馬蹄聲急，沈青葙抬頭一看?，齊云縉肩膀上架著一只白鷂，催著座下那匹高?大的烏騅馬，飛一般地沖了過來。

    滿心的歡喜頓時凝住，沈青葙連忙控馬讓到路邊，默默跟上跟前前面的宋飛瓊，齊云縉遠(yuǎn)遠(yuǎn)盯著她?，忽地咧嘴一笑，跟著猛地抽了一鞭，烏騅馬受了主人的示意，立刻四蹄翻飛，霎時間?逼近了一大截，眼看?著那個纖細(xì)的身影就在?眼前，齊云縉笑意越深，探手入唇，突地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呼哨。

    等沈青葙聞聲回頭時，白鷂已經(jīng)閃著雙翅直直向她?沖了過來，沈青葙驚呼一聲，催馬想躲，下一息，白鷂碧澄澄的雙眼突然攔在?前面，沈青葙脫口又叫了一聲，緊跟著胡服上燙金團花圖案一閃，齊云縉追上來，伸出手臂又是一聲唿哨，白鷂穩(wěn)穩(wěn)落在?他臂上。

    他低低的眉一抬，向她?發(fā)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怕？”

    沈青葙一顆心咚咚亂跳，早見?他一勒韁繩，烏騅馬硬生生地掉了頭，追上前面的隊伍，齊云縉的笑聲夾在?馬蹄聲中一起傳來：“公主，某把白鷂取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云縉：成親的事想好了嗎？

    沈青葙：呵呵。

    應(yīng)長樂：你心里就沒點逼數(shù)嗎？！

    第86章

    車馬迤邐, 向著雁塔附近行去，長?安城南邊的?人煙并不像北邊那般稠密，此時?道兩旁都是?大片大片的?麥田, 麥子已?經(jīng)抽穗，郁郁蔥蔥長?得十分茂密, 麥地中間隔坐落著疏疏落落的?房屋, 多數(shù)是?茅草屋頂, 看起來不像在城中，更像是?山野鄉(xiāng)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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