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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將軍!”崔白帶著衛士和部曲攔在門前,神色肅然,“深夜帶刀帶槍私闖官員住地,是何道理?” “崔十六,”齊云縉坐在馬背上,輕蔑一笑,“沈十一娘就藏在裴三屋里吧?她是欽命要犯,你們私自窩藏她,莫不是跟她有了jian情,想要包庇她?” “齊云縉,你休得血口噴人!”崔白怒道,“速速離開,否則我一定上本參奏!” “某不跟你廢話,”齊云縉一伸手,取過了鐵臂弓,“眾人聽令,隨某進屋捉拿沈十一娘!” 齊家健仆發一聲喊,四面八方地沖了上來,崔白嚓一聲抽出腰間長劍,沉聲道:“眾人聽令,隨我迎敵!” 嗖一聲,一支箭擦著他的面門飛過,射翻了門前的燈籠,燈油潑灑了一地,連著燈籠罩一起,呼啦啦燒了起來。齊云縉跳下馬,抬手向鐵臂弓上又扣上四支箭,狹長的眼眸瞇了瞇:“崔十六,方才那支箭,某有意饒你一次,你看某這支箭,會不會射中你?” 崔白橫劍在胸,劍眉一挑:“要打便打,廢話少說!” “不知死活!”齊云縉臉色一沉,四支箭連珠發出。 衛士紛紛上前,亂刀格開箭矢,崔白剛剛站定,齊云縉早已縱馬沖到近前,金背刀居高臨下,向他當頭劈來,崔白急急躲閃,那刀中途卻忽地轉了方向,重重劈在緊閉的房門上。 門扉應聲而開,齊云縉一躍下馬,一腳踢開房門。 …… 沈青葙慢慢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頭頂上傳來綿長的呼吸聲,拂動她額前的碎發,沈青葙毛骨悚然,脫口叫道:“誰?” “我。”裴寂低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沈青葙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他懷里,他的手臂圈在她腰間,她的頭枕在他胸膛上,這姿勢如此親昵,沈青葙在意識到的一剎那,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 想要掙扎,渾身卻都是酸疼,骨頭像是被拆開折斷,又重新拼接起來似的,使不出一絲力氣,痛苦難堪中,一只暖熱的手搭上了她的額頭,裴寂語聲低沉:“好了,總算發汗了。” 他的動作如此自然,就好像篤定了,她不能拒絕,沈青葙在憤怒和無助中,眼里含著淚,轉開了臉。 身上一沉,裴寂探身彎腰,取出了對面抽屜里的水壺。 手上微微用力,將她半扶半抱起來,又斟了一杯水,送在她唇邊。 她并不肯服帖聽話,只是抿著嘴唇左右躲閃,裴寂既不舍得用蠻力制住她,便將杯子放在邊上,低聲道:“算算路程,明日一早,就能趕到青州。” 懷中人身子一顫,半晌,干澀喑啞的聲音遲疑著響起:“這是,哪里?” 裴寂重又拿起杯子,道:“你先喝了水,我再跟你說。” 微涼的瓷杯再次送過唇邊,沈青葙沒再拒絕,就著他的手,沉默地喝了下去。 舌尖嘗到了淡淡的甜香味,卻是摻了蜂蜜的溫水,軟滑滑地順著喉嚨滑下,原本像是被烈火灼傷似的喉嚨舒服了許多,沈青葙模糊想到,若是半夜趕路的話,想喝一杯溫熱的蜜水,卻是不容易。 他若不是如此強逼,對她也算是,盡心盡力。 耳邊傳來裴寂低沉的聲音:“我們在云州城外十里,正趕往長安。” 可她臨睡之前,分明還在云州館驛中。沈青葙一念至此,身子突地一顫,抓住了裴寂的衣袖:“我哥哥呢?我阿耶阿娘呢?” 云州館驛中。 齊云縉一腳踢開房門,喝道:“出來,沈十一娘!” 火把血紅的光從背后照進來,空蕩蕩的房間里被冷香消,空無一人,案上放著的蠟燭燒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燭淚滴下來,聚成光滑的一團又一團。 “齊云縉,”崔白慢慢走進來,沉聲道,“看清楚了嗎?有沒有你要找的人?” 齊云縉陰鷙的目光慢慢掃視著四周,忽地抓起了床上的枕頭。 送在鼻端一嗅,未干的淚痕里,夾雜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梨花香氣。 幾次肌膚相觸時,他分明嗅到,那個女娘的身上,就是這般氣息。 她方才分明就睡在這里,眼下,必定是躲起來了。齊云縉將枕頭重重摔下,沉著臉下令:“搜!” “我看誰敢!”崔白橫身擋在門前,神色肅然,“齊云縉,你依仗強勢,阻礙官員辦案,辱及朝廷體面,等回到長安,我一定向圣人參奏你!” 齊云縉橫眉叱道:“讓開!” 卻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喊:“青妹!” 韋策飛跑著沖進來,急急越過眾人,沖進了屋里:“青……” 話沒說完,早已看清在場的人中并沒有沈青葙,硬生生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下一息,長鞭卷住了他的脖頸,齊云縉回手一拽,將他扯到近前:“早上客棧里那個女娘,是不是沈十一娘?” “不是,”韋策一張臉漲得通紅,極力伸手去扯鞭子,“齊云縉,休得無禮,放開我!” “郎君!”一個齊家健仆急急奔進來,“裴中允帶著軍士闖進牢房,把所有人犯都押走了!” “什么?”齊云縉甩開韋策,怒道,“周必正怎么不攔住?” “裴中允帶著圣人的信物,周御史攔不住,只能跟著一起走了!” 齊云縉霎時間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裴寂是故意讓他的人聽見了沈十一娘的身份,目的是調虎離山,引他到館驛抓人,然后趁機去牢房帶走所有人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