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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注定要負她的,難道前世便是因為如此,她才這般對他? 可她棄他而去時,分明是在安邑坊裴府門前,冼馬裴家規嚴整,族中子弟若非四十無子,決不允許納妾,她若不是他的妻,又怎么會隨他住在安邑坊裴府? 前世的他們是如何相識,又是如何走到了安邑坊前那一步呢? 思緒紛亂著,裴寂低眉垂眼,輕輕蘸水,為她潤著嘴唇。 韋策走出云州館驛的時候,外面正刮起頭一場秋風,道旁槐樹的黃葉被風吹散,紛紛揚揚落在他肩上,憤激消褪殆盡,韋策站在樹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郎君!”墻角里閃出個嬌小的身影,跟上了他,“怎么樣了?” 韋策定睛一看,卻是阿嬋,滿臉期冀地看著他, 方才看見她時,邊上都是些男仆,并沒有侍婢……韋策停住步子,吩咐道:“阿嬋,青妹病了,身邊沒有方便的人照應,你去服侍她吧。” 阿嬋怔了一下,道:“那么郎君呢?” 韋策轉過臉,道:“我回長安。” “郎君!”阿嬋撲通一聲跪下了,眼里涌出了淚,“你要是走了,我家阿郎可怎么辦?郎君,求你了,救救我家阿郎吧!”(1) 韋策嘆一口氣,雙手來扶她,低聲道:“舅父的案子是要押解進京,由圣人親自審問的,我進不去牢房,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不如先回京去,到時候再想辦法。” 阿嬋只是跪著不肯起來:“郎君,阿嬋聽說,牢房里是要吃拷打的,阿郎他有了年紀,經不起打,郎君,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我家阿郎吧!” 韋策嘆著氣,又來扶她:“我回長安就是去想法子,你先起來再說。” “真的?”阿嬋跪在地上握著他的手,含淚問道。 “真的。”韋策手上用力,將她拉了起來,“你放心,舅父那里有我照應,你還是去服侍青妹吧,她身邊沒有用得趁手的侍婢,我不放心。” “可是郎君,”阿嬋看著他,淚光盈盈,“我,我并不是侍婢,我也是,也是阿郎的女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阿郎,唐時對家中男主人的稱呼。 ———————————— 周末愉快,評論發紅包哦~ 第12章 沈青葙醒來時,屋里已經點了燈。 燭火搖搖的,拖出裴寂的影子,他半扶半抱著她,正伸手去拿案上的藥碗。 沈青葙像是被火燙到了一般,急急想要掙脫。 可病中無力,任憑她極力掙扎,也只是徒勞,手臂撞到了藥碗,藥汁潑出來,灑在裴寂的緋衣上。 有苦澀的滋味在鼻端散開,裴寂沒有去擦,只把藥碗往她唇邊又送了送,低聲道:“長安已經送了藥過來,等你吃完藥,我就帶去給你哥哥。” 沈青葙一下子,便安靜下來。 裴寂的拇指扣著藥碗上沿,剩余四指托住碗底,輕輕一抬,苦澀的藥汁流出來,送進她口中。 沈青葙沒有再躲,那藥的滋味苦澀極了,可她毫不猶豫地,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一碗藥很快見了底,兩個人靠得很近,裴寂能看見她眼角噙著的淚光,吞咽的時候,燒得通紅的臉頰會微微鼓起來,清艷中透出少女的嬌憨。 那藥他方才嘗過一口,極是苦澀,他原有些擔心她吃不下,還放了一盞蜂蜜在邊上預備給她過口,可她喝的那樣快,好像根本嘗不出來似的。 裴寂知道她是擔心沈白洛,她想趕緊喝完了藥,讓他去給沈白洛送藥,她好像總是這樣,為了她在意的人,全不把自己當回事。 耳邊聽見她低啞的聲音:“我喝完了。” 裴寂把空碗放回去,伸手擦掉她唇邊殘留的藥汁,輕聲道:“我得看著你發了汗才行。” 她的嘴唇依舊干澀,指腹擦過去,有些微微的刺手,可心里的感覺是黏的,像是要粘住他,要他永遠停駐在她身邊。 手中的人一下子嗔怒起來,憤憤地轉過了臉:“你言而無信!你說過的,我喝了藥你就去!” “只要你答應我幾件事,”裴寂扶著她,慢慢在床上躺好,又把絲被齊著她的脖頸掖得嚴實了,輕聲道,“我現在就送藥過去。” 她濕漉漉的眸子轉過來看他,猶豫著,點了點頭。 “第一件,好好躺著不要動,出汗會有些不好受,你忍耐些,把汗出透了。”裴寂道。 沈青葙很快點了頭。 “第二件,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裴寂道,“只要你能做到這兩件,我立刻就去送藥。” 話音未落,她便已經閉上了眼睛。 裴寂拿起燭臺,深深看她一眼,這才把燭臺遠遠放在門邊書案上,免得燭光太亮,照得她沒法子安睡。披風掛在床邊的架子上,他走去取下,卻見她忽地睜開了眼睛,帶著幾分不安問他:“你怎么還不走?” 裴寂無端有些想笑,低頭彎腰,輕聲道:“你再不睡,我就不走了。” 她立刻把眼睛閉得緊緊的,再沒敢睜開。 裴寂披上披風,推門出去,笑意慢慢浮上了唇邊。 他好像總有許多法子來對付她,也許是前世太熟悉了,也許,是他畢竟大她將近十歲,她在他眼中,就像小孩子一般。 “三郎君,”黃綽迎上來,低聲道,“韋策出門時,沈娘子那個丫鬟叫阿嬋的,跟他說自己也是沈長史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