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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手終于一點點伸至路邊。然而還未引起路人的注意,一輛馬車突然經過。飛馳的車輪從他的手指上狠狠碾了過去。 痛意太過尖銳,饒是他已經沒有一絲力氣,身體仍是被激得一陣顫動。 嘴巴下意識張大,發出沒有聲音的哀鳴。 然而路人依舊腳步匆匆,無人在意。 殷離舟掙扎著扭頭,看向自己的小指被碾斷,深深壓進土里 眼中的最后一點光芒倏然散去,殷離舟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死了吧,他不想再疼了。 不知躺了多久,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來。 豆大的雨點瓢潑而下,狠狠地將他砸醒。 殷離舟已經睜不開眼,只能聽到周圍充斥著的雨聲、匆亂的腳步聲和店鋪關門的聲音。 “下雨了,快回家。” “娘,那兒躺著一個小乞丐,他會不會冷呀?” “已經死了,不會冷的,快回家,別生病了。” 腳步聲散去,關門聲消失,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雨水一點點將他席卷,就像一顆被過度浸泡的種子,還未發芽便已死在了土里。 黑暗從地下涌起,拉扯著他不斷向下墜去。 意識越來越模糊之際,天上的雨突然小了下去。 有什么從他鼻尖掠過。接著,一道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師尊,還有氣。” 話音剛落,他便被人抱起,落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殷離舟覺得這一定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境。 怎么會有人愿意抱他呢。 但身體上的觸感又是那么得清晰。 殷離舟試圖睜開眼,但眼皮實在太過沉重,手指剛碰到那人的袖子,便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殷離舟已不知是今夕何夕。只能感覺到渾身被燒得guntang,仿佛置身于火刑架上,喉嚨干得像皸裂的土地。整個人仿佛被撕成碎片,破碎不已。 “渴……” 他無意識地呢喃。 下一秒,頭被人溫柔地抬起,有水被慢慢喂了進來。 殷離舟睜不開眼,只能憑本能吞咽,喝得太急,有水從嘴角溢出。 他本能地停頓了一下,卻沒有想象中的呵斥毆打,反而是柔軟的帕子貼上他的唇角,有人在替他擦拭干凈。 “繼續喝吧。”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像山間凌冽的清泉,似乎連他身上的污穢也能一并洗滌。 真的是幻覺嗎? 殷離舟垂在床邊的手似乎碰到了他的衣擺,隨即輕輕地拽住,拼命睜開眼睛。 朦朧間,他看到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少年端坐于床前,白衣勝雪,黑發素面,比年畫里的神仙都好看。 殷離舟愣了一下,拽著他衣擺的手指不自覺地松開。 生怕自己玷污了他一般。 單明修正接過店小二送上來的藥,準備喂小孩兒喝下去,轉頭卻見他已經睜開了眼睛,只是眼中仍然一片迷離。 單明修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輕聲問道:“醒了嗎?” 小孩兒似乎受驚一般睜大了眼睛,眼中的茫然漸漸褪去。 他似乎想說話,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單明修見狀,用湯匙舀了一勺藥,放在唇邊吹涼,喂到小孩兒嘴邊,問道:“還難受嗎?” 殷離舟望著他,雖然疼得連話都說不出,卻還是努力地搖了搖頭。 單明修似乎看出了他的逞強,又將一勺藥喂了進來。 “不必說話,先吃藥吧。” 殷離舟點了點頭,乖巧地張開嘴巴將藥咽下。 這藥不知用什么熬成,苦得厲害,雖然極力控制,面容還是忍不住微微扭曲。 然后他看見少年喂藥的手停了下來。 他以為少年嫌棄他嬌氣,剛想說不苦,便見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什么靠近。接著,嘴里被放進了一顆小小的東西。 甜意順著舌尖蔓延,很快便盈滿了口腔,是一顆糖。 他抬起頭,單明修正看著他,似乎在觀察著他的反應。 “還苦嗎?” 殷離舟覺得腦袋有幾分眩暈,明明只是吃了一顆糖,卻覺得有了醉意。 他搖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努力擠出了嘶啞不堪的聲音,“甜。” 一碗藥喝盡,單明修給他的額頭上擰了一張新帕子,又將被子蓋好,這才起身將桌上的油燈端在手上,道:“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殷離舟望著他,乖巧地點了點頭。 單明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清淡的笑,轉身向外走去。 殷離舟努力睜大眼,微微撐起身子,一瞬不瞬地望著單明修不斷遠去的身影。 直到單明修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眼前,他才重新躺下,一點點闔上了眼睛。 黑暗重新降臨。 他一時竟有些分不清,剛剛的一切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他臆想出來的幻境? 殷離舟再次醒來時,身上那灼人的熱氣終于退去,意識也恢復了清醒。 沒有冰冷的雨水,堅硬的土地。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被窩和身上潔白的里衣。 他側頭看去,左手被裹上了紗布,傷口已經被處理干凈。 只是身體上的疼痛仍未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