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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強撐著驕傲, 表現出淡定的模樣,卻讓對方變本加厲。 mama用半個月的工資給他買了一雙舒適的運動鞋,每次上完體育課,木子都要仔細刷干凈,曬到陽臺上。 直到有一天,只剩了一只。 木子把可能的地方都找了,最后有人悄悄告訴他,和舍友有關。木子去質問,迎來的是毫不避諱的挑釁。 “丟鞋事件”仿佛公開宣戰,自此之后,對方的作為變得明目張膽。 mama來看木子,給他買了八塊錢一斤的砂糖橘。木子從來沒吃過這么貴這么甜的橘子,村里的奶奶也沒有。 木子只嘗了一個,就小心地放進了書包里,想著過兩天放假,拿給奶奶吃。 舍友看到了,揚著聲調說:“有吃的不分享嗎?不義氣啊!” 明顯帶著惡意的語氣,木子沒理。 舍友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嘻嘻哈哈地推打起來,“不小心”把他的書包扯到地上,又“不小心”踩了好幾腳,破碎的橘子浸濕了洗得發白的書包。 砂糖橘的氣味散出來,是香甜的。 木子愣愣地看著流了一地的汁水,狠狠地把對方推到地上,低聲吼:“你們別太過分!” 有老師在查寢,他顧忌著寢室積分,不敢吼得太大聲。 清冷的月光,映出舍友眼中的驚訝,還有屈辱,仿佛被木子推倒是多么丟臉的事,尤其,其他舍友還在旁邊調侃。 木子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對方的報復,沒想到一整天都相安無事,直到晚上就寢。 被子是濕的,一股尿sao味。 就這樣,他還是忍了。他想到了父母粗糙的雙手,想到了奶奶佝僂的背影,想到了即將到來的作文比賽,他豁不出去。 接下來,變本加厲。 放在桌上的眼鏡一轉身就摔到了地上,練習冊答案被篡改,打滿紅色的叉號,上課看不清黑板,月考名次斷崖式下降,作文比賽名額被取消…… 直到有一天,木子親眼看到,舍友把他的英語課本扔進了垃圾桶。 他剛好拿著一把美工刀,原本是幫女同學裁宣紙的,就那么紅著眼睛,扎在了舍友肚子上…… 電影在這里戛然而止。 李偉捧著劇本,撞撞木清揚,“誒,木哥,后續怎么樣?這不像結局啊,會不會拍個彩蛋?” “這樣剛好,觀眾想要什么樣的后續,可以盡情想象。”木清揚說。 李偉嘖嘖兩聲:“那個小報告,是木子打的嗎?” “是不是又有什么區別?”木清揚垂著眼,聲音低沉,“就算是,也不能他成為被霸凌的理由。” “對對對,確實。”李偉連連點頭,“怪就怪那幾個孩子太壞,就算沒有這事,也會有其他機會讓他們欺負人。不是木子,也會是別人。” 孩子…… 木清揚嗤笑,他們用自己肆無忌憚的青春,毀了別人的青春,最后用一句“他還是個孩子”抹平一切,真諷刺。 今天拍的是“砂糖橘事件”。 室內昏暗,顧羽從塵土和汁水里撿出破碎的砂糖橘,一個挨一個,擺在桌子上。那些碎得只剩一兩瓣的也沒放過,把完好的部分剝出來,放到搪瓷缸里。 他的表情看似平靜,眼神卻是麻木的,指尖隱隱顫抖著,并不明顯,又足夠讓人察覺到。 旁邊,舍友們鼾聲四起。 月光下,他虔誠地撿著橘子…… 工作人員都感動到了,個個屏住呼吸,努力抓住每一個細節。 林呢喃濕了眼眶。 原本,她空出了一整天的時間拍這一幕,因為她擔心顧羽揣摩不好人物狀態,畢竟那種貧窮的、小心翼翼的、隱忍憤懣的生活離他很遠。 她沒想到,他能詮釋得這么精準。 除了精準,還有驚喜。 月光灑他身上,側影顯得那么單薄,有一滴水珠從下巴滑下來,無從分辨是淚還是汗,只有一滴。 這種共情能力,不是單憑演技就能有的。 他經歷過什么? “咔——” 林呢喃起身,拍了拍顧羽的手臂,“演得真好。” “是導演調.教得好。”顧羽逼退眼底的濕意,開著玩笑。 工作人員都笑了,心情卻沒辦法立即從戲里壓抑的氣氛中脫離。 顧羽真的很好,比林呢喃想象得還要好,不僅是演技,還有工作態度。 他聰明通透,配合度高,工作起來從不會端著頂流的姿態,林呢喃想要什么樣的狀態,他立馬就能給到。 導演和主演配合默契,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人愉快的了。 也有令人困擾的時候。 前期經過幾輪討論,最終決定用方言。木清揚錄好了全部臺詞,一句句教給顧羽。 然而顧羽京腔太重了,劇本圍讀的時候還好點,一旦沉入表演里,口音不知不覺就變了味。 幾次翻車之后,林呢喃顯得有些焦躁。 顧羽捏她的臉,“不然林導出去遛一圈,回來我就拍好了。你盯著我我緊張。” 林呢喃打開他的手,“都什么時候了,還開玩笑。” 顧羽嘆氣:“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就這么脆弱嗎?我說實話你都不信了。” 林呢喃沒好氣道:“有耍嘴皮子的時間,你能不能好好背背臺詞?” “能啊,你教我,我肯定學得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