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71節
且說郭絡羅氏出了這屋子,前頭已是佟妃起身的時辰,她忙端起笑容趕赴過去,卻被攔在門外。 端著水盆的迎春瞥了她一眼,道:“娘娘還沒起呢,外頭候著吧。”又道:“休要在這擋著咱們近處伺候搬運東西。” 郭絡羅氏笑容微僵,還是點點頭,緩步退下,在庭院當地等候著。 烈日炎炎下,郭絡羅氏很快便臉頰通紅,額頭上的汗珠不斷,聽著正殿里的聲響,雖還強笑著,手中的帕子卻越攥越緊。 終于,大宮女芳兒打簾子出來,向著郭絡羅氏盈盈一欠,略帶歉意地道:“底下人不懂事,竟讓您侯在這里,實在是不應當。娘娘起來,您進來吧,屋里頭涼快。” 郭絡羅氏松了口氣,對她道:“多謝jiejie了。” 芳兒忙道不敢。 她進去的時候,佟妃慵懶地在鏡前梳妝,冰盆冰輪的涼意迎面撲來,還有清新宜人的花果香,叫她覺著整個人舒服了不少。佟妃自妝鏡前回眸看她一眼,神情平淡,還帶著常有的笑意,卻叫她整個人精神一振。 郭絡羅氏快步上前,接過宮女手中的木梳,緩緩替佟妃梳發。 佟妃閉目享受好一會,緩緩吐出一句:“從前都是一樣的人,你何必為難她呢?” 這話戳人心窩子。 郭絡羅氏笑容登時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強笑著道:“是,妾身受教了。” “也罷了,人之常情。”佟妃徐徐吐出一口長氣,睜開眼瞧瞧鏡子里的自己,道:“替我梳起盤辮來,要去給老祖宗請安。” 郭絡羅氏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手上麻利地動作起來,毫不含糊。 當年八月里,清梨順理成章地傳出孕信,闔宮震驚。 這么多年,啟祥宮圣眷不斷,她卻遲遲未有身孕,多少人明里暗里罵她是‘不下蛋的母雞’也沒見她反駁過,如今乍然爆出這個來,又有太醫請脈,容不得人不信。 康熙大喜過望,開口又似凝噎,執著清梨的手半日沒說出話來。 娜仁搖搖頭,微有些無奈,對清梨道:“改日來看你,你就聽太醫的話,好生安胎吧。” 清梨眨眨眼對她一笑,瞥了眼康熙,懷揣著些微妙的嫌棄與感傷,輕嘆了口氣。 從清梨那里出來,娜仁又往寧壽宮去陪太后說了會話,留了晚膳方回,順著御花園慢慢踱步,忽聞前頭孩童嬉鬧聲,仔細瞧瞧,卻是佛拉娜帶著皎嫻在這邊放風箏。 她一揚眉,愣神的功夫,皎嫻已注意到她,歡快雀躍地跑過來對她有模有樣地一欠身,道了聲:“慧娘娘萬安。”然后迫不及待地扯著手中的風箏線向娜仁炫耀般地道:“慧娘娘!額娘陪皎嫻放風箏!” “額娘陪皎嫻放風箏啊,我們皎嫻一定開心極了,看看,都玩成花臉貓了。”娜仁取帕子給她擦了擦汗,佛拉娜微笑著緩步過來,見她精神不錯,娜仁一邊叫皎嫻玩去,一邊對佛拉娜道:“你振作起來就好,還有個皎嫻呢,你總郁郁地不振奮起來,叫她怎么辦呢?” 佛拉娜像是釋然般地一笑,點點頭:“是,我也是這樣想的。聽說清梨有孕了?料想這會皇上在她呢,我就不去打擾了,明兒再去道喜。” 娜仁道:“你也不必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只是看開了。”佛拉娜道:“宮里誰不會有孩子?她有個孩子也好,不然老來也沒個安慰。” 風吹起她的衫子,她今兒穿著一身兩截的衣裳,翠綠衫子在秋日里少見,卻是nongnong一份鮮活氣。 恍惚間,娜仁仿佛回到那年七月十五,她的生辰,在城墻上,佛拉娜與康熙一起為她慶生。 然而如今十幾年轉瞬即逝,物是人非雖不盡然,也總有些地方變了。 見她忽然嘆了口氣,佛拉娜不明覺厲,只笑瞇瞇道:“你放心,我是真沒覺得有什么。瞧瞧我今兒這身衣裳,還是我額娘進宮給我帶的,我說一把年紀了何必裝嫩,她們卻偏偏給我搭了條柳黃的裙子。只求沒成了老妖怪就好。” “你這是什么話?”娜仁嗔她一眼,“老祖宗還愛催我穿鵝黃柳綠呢,在你嘴里也成了裝嫩了?你這身衣裳,倒是讓我覺著熟悉。” 佛拉娜扯扯自己的衣角,抿嘴笑了。 清梨的身孕打破了康熙原有大封六宮的規劃,卻也叫他得以正大光明地將心中曾經策劃過的事情擺到臺面上來。 康熙十六年八月,大封六宮。 以昭妃鈕祜祿氏為皇后,慧妃博爾濟吉特氏為貴妃,佟氏亦為貴妃,另封六嬪,冊福晉李氏為安嬪、福晉王佳氏為敬嬪、福晉董氏為端嬪、福晉馬佳氏為榮嬪、福晉納喇氏為賢嬪、格格郭絡羅氏為宜嬪。 這里不得不提一嘴的是,康熙在大封六宮的同時,正統地梳理建立了清宮嬪妃等級。 中宮皇后一,皇貴妃一,貴妃二,妃四,嬪六,此為主位;下設貴人、常在、答應,取消“福晉”與“格格”的說法,只留下庶妃名號。 如此,清梨位列六嬪之首,可見康熙之心。 而以娜仁如今的位份,可謂是在宮中傲視群雄的。 對于納喇氏封賢嬪而不同于歷史上的惠嬪,娜仁瞥了兩眼圣旨中“慧妃博爾濟吉特氏”這般的字眼,默默地想:賢字也不錯。 等以后封妃了,賢妃賢妃,多順口啊。 后位已定,前朝官員以仁孝皇后薨逝已三年,選秀止停,宮中子嗣不豐為由,請再辦選秀。 康熙應允。 剛剛升級為皇后的昭妃開始cao辦她主持六宮職業生涯第一場,或許也是最后一場選秀。 康熙十三年的選秀因皇后薨逝而取消,今年的選秀出奇的盛大,滿蒙漢八旗女子蜂擁赴京,據傳京中的客棧生意都異常火爆。 這些都是尚紅櫻入宮時念叨給娜仁的,她在外頭住著,消息靈通,時常入宮陪娜仁說話,與她分享快樂。 從前選秀,都是皇后主持,娜仁能躲就躲,但今年由新后組織,她被那些繁瑣細節煩得要命,更看不得娜仁優哉游哉游手好閑的模樣,生拉硬拽威逼脅迫地要求娜仁一定要出席。 娜仁最后也沒犟過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盛裝出席,心里安慰自己:就當是去看美人的了。 出于禮數,皇后也邀請了佟貴妃,她倒是沒有半分不快,干脆地答應了。 看看人家。 皇后橫了娜仁一眼,從她看不出表情的臉上,娜仁莫名地品出了這幾個字。 第65章 娜仁睜著一雙呆滯無神的死魚眼,讓皇后自己感受她這個眼神。 即便再怎么說,選秀當日還是要去的。 這個季節的御花園唯有菊花開得正盛,絳雪軒四周常青松柏環繞,又被一盆盆大盞的菊花簇擁著,映襯著紅墻琉璃瓦,不失為一景。 落在許多初次入宮的秀女們眼中,便頗為驚奇了,忍不住去看。到底天家威中,沒幾個敢正大光明打量的,只低著頭時悄悄把眼去看,一旁的老嬤嬤見了,也沒說什么。 園子里的菊花有明黃、淺紫、黛墨、暗紅等諸多顏色,姹紫嫣紅于陽光下開得明媚,最顯眼的卻還是那明黃一色,嬌黃玲瓏又不失風姿。 鳳座兩旁均設此花,皇后端坐著看了一排排的秀女,后又伸手從旁擷了一朵花捏在手上,娜仁看出她的百無聊賴,用團扇掩面,側頭沖她露出白牙一笑。 皇后眼神從她臉上掠過,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輕輕的,只有近處這幾人聽見了。 一直坐得端正優雅的佟貴妃僵坐許久也不免想要鉆空松快松快,剛微不可見地動動腰身,身后大宮女芳兒的手捏在佟貴妃的脖子上,有些心疼地低聲道:“這珠冠可重得很。” 佟貴妃白皙的頸子挺直,姿態倒是仍然優雅,見她垂眸輕聲道:“無妨。” 這一屋子三個坐著的人,一個冰冰冷冷地板著張臉威嚴深重,一個優雅華貴面帶淺笑如畫上走出來的人物,還有一個……坐得雖然端正,面上神情卻輕松得很,仿佛只是來看熱鬧的。 就這三個人端坐在軒中,輕描淡寫地就決定了多少女子的來去。 那些秀女一個個目光熱切得很,落在佟貴妃身上時倒是多些——皇后只發間綰著支翡翠扁方,加兩朵珠花裝飾;娜仁不耐煩那些沉甸甸的首飾,簡單的盤辮上斜插了一支銀鳳銜明珠的步搖,鬢邊一朵淺紫菊花,不算失禮罷了,與佟貴妃發間珠光寶氣金玉璀璨的七鳳冠是無法比較的。 遑論她身上織錦裁制的氅衣,遍繡寶瓶并折枝花卉,一身裝扮華貴雍容,竟連坐在鳳座上的皇后都壓過了。 事實上,佟貴妃今日一見皇后與娜仁的裝扮,心中便有些悔意,只是衣冠都穿戴出來了,自然沒有再換的理,那般行事反而惹了笑話。 不過見的秀女多了,佟貴妃便漸漸沉下了心——出挑又如何,又不是出格。今日所見,他日或許哪一個便同處內宮,還是先把威勢尊榮留下要緊。 皇后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這一屆也沒有什么關系戶,她挑起人來就更隨意。 滿蒙汗八旗多少秀女篩選出來,最后也沒幾個中意的。 佟貴妃取帕子拭了拭額角的薄汗,笑著向皇后道:“到底是難得的大選,眼光實在不必太過嚴苛。妾身覺著到還有幾個能入目的,其實給皇上選妃,選才而非選貌,今日能到殿前的,就都是才德雙全的了。娘娘選幾個順心的,也給宮里添添新意。” “一時選了順心,只怕日后不順心。”皇后心中默默添了一句:到時候和我也沒什么關系,只怕你們叫苦。 她板在冷臉下的活潑也就娜仁看出了兩分。 不過娜仁心里覺得即便真添幾個鬧心的,她也不過是在旁邊看熱鬧罷了,真有那等膽子大的敢鬧到永壽宮,她在宮里肆無忌憚這么多年,還沒有怕的。 這話不好說出來,與皇后對視了一眼,皇后微微擺手,站在階下的太監便唱道:“撂牌子,賜花——” 佟貴妃一番諫言毫無用處,倒也未惱,仍低眉淺笑地坐在那里。 最后皇后還是看中兩人,都是容貌溫婉清麗,行舉規矩優雅的。 一戴佳氏,一萬琉哈氏,皇后親手擷下兩朵宛若彩霞的粉紅菊花替她們簪在鬢邊,難得溫和了神色,“日后,萬事可待,只愿你們常懷謙卑之心,莫以驕縱桀驁壞了花期。” 皇后訓話,二人不敢不聽,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佟貴妃微有些感懷,帶著兩分恰到好處的淡笑看著階下的人。 這日子啊,長著呢。 這二人后被安排在西六宮北邊的儲秀宮與咸福宮,毗鄰為伴,由欽天監擇了好日子,抬了這二人入宮。 這日尚紅櫻入宮,隨口說起新得的一卷海圖,娜仁想起還存在其勒莫格那沒落到正處的銀子,興頭一起,開了炕內側的炕柜預備點一點私房錢,卻忽地見到那小巧玲瓏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打開里頭素凈的荷包安安靜靜地躺著,時光已長,那荷包已微微有些泛黃。 娜仁一拍額頭,想起這東西來,急道:“倒是我把它給忘了,當日太福晉叮囑過,清梨有孕便要交給清梨的。快,咱們去啟祥宮一趟。” 瓊枝忙答應著,過去時康熙卻在,二人一處臨窗翻著詩書,倒顯得急匆匆過來的娜仁破壞了這靜謐時光。 清梨忙叫人端茶來,又道:“多急的事兒,走得這樣氣喘吁吁的。若叫老祖宗知道了,又要念叨你。” 她按著娜仁在炕上坐下,康熙也道:“這幾日天微有些冷了,還穿著夏衣,走得這樣急,發了汗就不好了。” “是我忽然想起有一件答應了別人卻沒做的事,心里著急,走得就快了。”娜仁將瓊枝手上捧著的小匣子遞給清梨,道:“我就不坐了,這東西是當日太福晉臨終交給我,告訴我待你有孕便給你的,前幾日我忘了,今兒清點東西想起來,這才急急忙忙地給你送來。” 清梨一邊接過,一邊好笑道:“我以為什么事兒呢,不過是個死物罷了,能有多急?我這孕有的時間長了,再過幾個月,你送來也不遲啊。” 娜仁白她一眼,灌了兩口茶,平復一下氣息,道:“一日日的,嘴里沒個遮掩!東西也送來了,我不多留了,先走了。” 眼見她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清梨只來得及對她的背影喊一嗓子:“快停停!我新得的料子,要給皎皎裁秋衣的!你帶回去!” 留下康熙坐在炕上好笑地搖頭,“阿姐這性子啊,修身養性的時候慢吞吞的,什么事兒都不急。哪日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做起事來又急又快。也難為瓊枝消受得了。什么好東西,值得阿姐這樣急匆匆地送來,打開看看?” 剛從外頭回來的清梨無甚好氣地也白了他一眼,康熙摸摸鼻子,沒和她計較。 那匣子打開,里頭卻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個荷包,甚至因為歲月流逝而微微泛黃,雖可見昔年顏色,卻潔白不復。 康熙一頭霧水,正待說什么,梁九功回道:“皇上,禮部的孔大人求見,要回新妃入宮典儀。” “那些事情,叫內務府回與皇后知道就是了。”康熙脫口而出一句話,話音剛落,自己也回過味來,無奈地搖頭輕笑。 清梨催促道:“去吧去吧,皇后哪里耐煩聽這個,仔細她急了,再不管這一攤子事了。” 康熙嘆了口氣,對她道:“明日再來陪你,便起身去了。” 待他走了,清梨在尋春的攙扶下起身,于炕上坐了,一邊打開那荷包,口中稱奇道:“什么樣的好東西,值得姑母生前那般叮囑,叫娜仁這樣急地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