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69節
昭妃看著皎皎,目光悠遠,似乎透過她在看旁的什么東西,“只想給她留個念想罷了。” 娜仁聽她這話,莫名地覺得晦氣,忙催促她“呸”出來,又道:“好好的人,留什么念想?” “是我失言了。”昭妃失笑,將膝上的匣子合上,隨手遞給皎皎,“拿去裝個玩意吧。” 皎皎乖乖巧巧地接過,雙手抱在懷里,鄭重其事地向昭妃福身作禮,道:“謝昭娘娘惠賜,皎皎定然日日攜帶在身,常念此心,不敢一日忘卻。” 昭妃一笑,眉目疏朗如天高云淡皆在一面,難得柔聲道:“記著你今日這話吧。” 初八日,鴻雁高飛,伴著御花園淺紫明黃開遍的各色菊花,佟氏自順貞門的偏門入了內宮。 第63章 后宮佳麗三千,各有所長。佳人無數,佟氏的樣貌并不是最為出挑的那個,只是她有一雙微微上挑的眼兒,平靜得仿佛一湖碧水,一舉一動優雅端莊,一顰一笑溫婉得體,都是沒得說的,活像是畫上走出來的人。 只是沒有那一股子靈活氣。 娜仁對她感官平淡,倒也稱不上厭惡,彼時宮中初見,佟氏笑著對她一禮,她亦淡笑著頷首傾身還禮。 今時今日,她是坐得住的。佟氏雖然為妃,然無冊封禮,只享受妃位待遇,與她自然不同。 為了迎接這位新妃主,也為了大家齊聚,昭妃請了太皇太后的話,重開坤寧宮西偏殿。鳳位空置,只那重逾幾十斤的鳳印在透過窗照射進來的陽光下光彩輝煌,仿佛這偌大內廷中,真有一群人,無聲地緬懷著故人。 娜仁瞥見董氏悄悄低頭,用絹子拭了拭眼角,而后坐在那里癡癡地望著鳳座發呆,自顧自出神。 之所以重開坤寧宮西偏殿,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佟氏入宮,嬪妃間總要齊聚一場搞搞氛圍,但如今六宮鳳位空懸,昭妃統攝六宮,到底不是名正言順的皇后,真把人都叫到長春宮去,只怕每幾日京中的口風就是昭妃行事囂張。 況她也不愿將這么些人叫去,毀了長春宮的清靜。 故而借了這地方,她仍在鳳座下首坐,眾妃齊聚,環佩叮當,脂粉香濃。 許久沒有這樣的人氣的坤寧宮西偏殿難得熱鬧,今日的陽光極好,照入殿中,當下螭紋鼎上煙霧裊裊,煙霧蒙蒙間,恍惚見上首巧笑倩影步搖微動,而后回神,只有鳳印之上的金光璀璨。 這宮里啊,舊人去,新人到,永遠不會少了人氣兒。 只愿那離去的人,能夠永遠在仍在的人心中,占據一點點位置。 昭妃是自帶茶葉來的,宮人洗凈了杯盞奉上,娜仁笑著招呼佟妃:“昨兒折騰了一日,累了吧?今兒本來說去御花園聚聚,不過她說還是來坤寧宮的好。”她向著昭妃一揚下巴,“想想倒也是,新妃入宮,總要來這走一遭的。嘗嘗這茶,仿佛是今春的雨前龍井,我也不大喝得出來。倒是難得,咱們這位昭妃娘娘沒用那些個苦茶招待咱們。” 佟妃嫣然一笑,卻仿佛笑起來都是端莊雅致的。納喇氏偏頭看她,一邊笑對娜仁道:“聽聽您這話,真把昭妃娘娘念叨動了心,下回想喝這好茶可就難了。” 昭妃隨口道:“不錯,瞧你最近肝火旺,倒合該是喝些苦茶的。” “瞧瞧瞧瞧。”娜仁歪頭去看佛拉娜,眼神無辜得很,“她們都欺負我。” 佛拉娜強忍著笑,“誰敢欺負您啊?倒是你四處招惹人家,快別說話了,低頭喝茶,不然皎皎都救不了你。” 佟妃靜靜打量著這一屋子的人,見大家言笑晏晏的模樣,不由又深深看了娜仁一眼。 稍后散去時,娜仁別了眾人,欲往寧壽宮去見太后,卻聽有人在背后喚她:“慧妃jiejie——” 聲音不大熟悉,卻是新入宮的佟妃。 娜仁回身瞧她,笑道:“不必喚我jiejie,倒像我多大年歲了似的,你我平級,喊我慧妃就得了。” 佟妃笑意盈盈地應了,對這句話沒感到分毫的不對勁。 娜仁卻心微微一沉:佟家在宮中,絕對有不少人脈。 不過那又怎樣呢?娜仁微微扯了扯嘴角,秋日暖陽下,竟顯得恣意灑脫到有點邪氣。 任她神通廣大,又豈敢把手伸到永壽宮去。娜仁輕笑著,看向佟妃的目光分外溫和,卻讓佟妃莫名地覺著有一股子涼氣順著尾椎骨緩緩地爬上脊背。 那就斷了她的手臂,毀了她的神通。娜仁如是想到。 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臉——果然是這幾天看話本子看得入迷了,這精神狀態再保持下去,真是如了太皇太后的愿,稱霸后宮指日可待。 可惜她卻不是那種胸懷大志的人,白瞎了這種天然有利的身份。 佟妃行至她近前,身上并不是宮中常見的脂粉或香料香,只是一種淡淡的馨香,娜仁不知具體要怎么形容,只覺得帶著一股淡淡又不知是不是的檀香味,與旁的氣味雜糅在一起,形成一種特有的‘香’,仿佛美人花初綻,迎春上枝頭,溫溫柔柔地,叫人不自覺地放下心。 娜仁心里覺著這味道熟悉得很,卻想不出來在哪里聞到過,只能暫且放下這一茬,笑著對她道:“我要去寧壽宮給太后請安,佟妃你?” “回承乾宮修整梳洗一番,再一一去拜見老祖宗與太后。倒可以與慧妃同路一程。”佟妃笑盈盈地道。 娜仁倒不介意和她同行一段,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沒有什么仇怨,況她確實生得不錯,同行一路,只觀賞兩眼,也可心情舒暢。 佟妃身上的味道,直到踏入寧壽宮,那股淡淡的檀香氣隨著一呼一吸深入肺腑,娜仁恍然大悟——那是當日,孝康章皇后身上的味道。 她曾在那位還是佟妃時吃過她宮里不少點心,對那股味道也曾十分熟悉。 只是時日相隔太久,她直到踏入寧壽宮,嗅著這股檀香氣,才反應過來。 孝康章皇后晚年禮佛,身上難免沾染到淡淡的檀香氣,但在這之前,她不喜香料,不用脂粉,身上只有那樣一股清清淡淡的馨香。 是糕團的甜香,皂角的清香, 后來禮佛,沾染上淡淡的檀香氣,與前者的氣味混合在一起,配合著那位娘娘的笑顏,只叫人心聲眷戀依賴。 可真是……絕了。 娜仁心中略覺諷刺,眉宇間的神情叫太后看出不對來,便問:“怎么了這是?” “只是覺得,這人心啊,若有所求時,便是最可怕的。”娜仁道:“什么都做得出來。” 太后斜睨她,“這是在哪來的感嘆?你三哥婚期將近,給尚佳氏的添妝和賜給他們小夫妻的禮。你替我掌掌眼。” 娜仁笑瞇瞇湊過去挽著她的手臂,眉飛色舞地打趣道:“您賞下的東西,只有珍貴不珍貴,哪有合適不合適?” “你呀,就惦記我這點家底吧!”太后重重點點她的額頭,笑罵道:“死了也不給你,都給我們皎皎!” 娜仁捂著頭叫冤,又念叨道:“什么死不死的,吉利不吉利?” 不過太后的話倒是提醒了娜仁,其勒莫格與尚紅櫻的婚期將近,她確實應該考慮考慮該送什么禮物。 給尚紅櫻的添妝好辦,什么東西都是有例可循的,不必糾結,那些布匹首飾之類,她要表示心意,只要備得更豐厚就是了。 但新婚之禮,她卻不愿意送那些如意金銀之類,總覺著俗氣。 最后瓊枝還是看不慣她的糾結,從庫房里翻出一盆點綴著明珠的紅石榴盆景,又有一架百子千孫琉璃屏,娜仁掐著腰繞了兩圈打量,張張口還要再添什么,瓊枝已勸道:“當日二爺成婚,您賜下的不過如此。若是再豐厚些,只怕二夫人心里要有不痛快。” “那就算了吧。”娜仁嘆了口氣。 她二哥早已娶親,娶得是愛新覺羅氏的宗女,封號多羅格格,在那日蘇摘得探花之名后由康熙指婚下嫁,這些年與永壽宮也有往來,倒是個和氣賢惠人。只是再和氣的人,在這些人情往來上,也難免不多想。 人要交往,就總要多注意些。 給尚紅櫻的添妝娜仁就沒什么拘束的,當日那日蘇的妻子的添妝她也給的大手筆,如今更沒什么顧忌,錦緞金銀各十二件,又有一對連珠琺瑯寶瓶、一對貢品翡翠鐲,另有一匣子滾圓瑩潤的東珠。 尚家曬妝那日,各處添妝至,宮中的大手筆著實叫人驚嘆,也叫人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博爾濟吉特氏對這一樁婚事的重視與支持。 二人婚后沒幾日,尚紅櫻與娜仁的二嫂朵哥相約入宮請安,先從慈寧宮到寧壽宮拜了一圈,方來至永壽宮,煮一壺奶茶,姑嫂妯娌三人坐下,閑話敘敘家常。 看得出來,這二人相處得不錯,或者說兄弟分府而居,妯娌間沒有金銀利害關系,關系往往都能相處得不錯。 何況那日蘇不在京中,朵哥時常感到寂寞,雖有娘家走動,也沒大意思,總不能日日回去。康熙賜給其勒莫格的府邸就挨著那日蘇的府邸,如今得了個弟媳,自然早早探出脾性底細,日后也有個說話作伴的人。 娜仁又問她:“怎么沒帶了云姐兒進來?我新得了一下子緝珠花,正要給云姐兒戴呢。” 說的是那日蘇的長女,伴云。 那日蘇與朵哥育有一子一女,長女伴云,與皎皎差不多大的年歲,兒子叫其柏,名字就取得如風下青松皎皎明月,天高云淡的。 朵哥笑道:“那丫頭今兒與人京郊園子賞花去了,早就約好的,倒不好推拒,像是咱家仗著娘娘目中無人似的。那丫頭再四告訴我說,要告訴娘娘想您了,還要轉告大公主,改日帶她打馬去。那野丫頭,還要帶著公主瘋不成?” 她這樣笑罵著,對女兒的疼愛卻不作假。她又道:“那花想來是好東西,娘娘留著給公主戴吧,給了伴云可惜了。” “皎皎也有,我得了,特意留給她們姊妹兩個的。”娜仁笑吟吟地,“等戴出去,也叫人看看,咱們養的這姐妹花,是何等的模樣。我看伴云的性子就很好,你不要拘束她。若養得循規蹈矩,處處只知道規矩了,你和你家那位才要哭死呢。” “他,在外頭只怕連家里我們娘仨都忘了。”朵哥嗔怪著,卻又看得出她對那日蘇的想念。 娜仁嘆了口氣,寬慰她道:“我聽皇上說,那頭現如今局勢明朗些了,想來離二哥回來的日子不遠了。” 提起戰局來,尚紅櫻就不大好開口了,她家里還有個不省心的叔伯,垂著頭呷了口茶,默默未語。 還是娜仁注意到她,拉住她手笑道:“還沒問你呢,這幾日在新府住得可習慣不?……” 幾人隨口說著話,仿佛這日子就這樣細水長流地劃過。 如娜仁所說的,前方戰局逐漸明朗,康熙的心情能被人感受到的越來越輕松。 那日蘇在前線立功不小,想來回來再升幾級都不在話下。 倒是隆禧,叫娜仁感到有些吃驚——聽康熙說,他在前線屢屢立功,奮勇在先,與當日的紈绔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這可謂是喜事中的喜事,康熙一掃當日隆禧執意抗婚時的惱怒,翻著戰報奏折喜笑顏開地,“看看,看看,這豈不是朕嘔心瀝血培養出來的?” “嗯,忘了上年被他氣得險些吐血,指著鼻子罵小兔崽子的時候了。”娜仁淡定地坐在旁邊呷著茶,康熙權當沒聽到,繼續喜滋滋地看著戰報。 “隆禧與那阿嬈……”娜仁還是緩緩問了出來,“他為了那姑娘拼到如此地步,不如就成全了他們。” 康熙緊抿著唇,好一會才道:“朕不會給他賜婚,就當沒這個人。” 娜仁知道,這就算讓步了。時下滿漢不通婚,對上層拘束倒是沒有那么厲害,但至少要求在旗在朝,阿嬈的出身……又是那樣的身世,如果堂堂正正地嫁入王府,那就是打了康熙重重的一巴掌。 如今康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朝中御史度上意,必不會與隆禧為難,隆禧樂意,兩個人關起門來在王府里做小夫妻。康熙既然說不會給隆禧賜婚,那就相當于不會干涉隆禧的婚事。 只要隆禧的心意不變,二人廝守一生不成問題。 至于這感情會持續多久,隆禧日后會不會變心,那就不是此時能知道的了。 只是那位阿嬈姑娘一身傲骨,也不會是什么逆來順受之人。 想來日后二人,若么廝守一生,若么好聚好散,絕不會過成一雙怨偶。 娜仁懷揣著些微的唏噓感慨,卻是后來才知道,康熙態度松動的主要原因,是阿嬈在戰場上為隆禧擋了一支冷箭。 不過此時,康熙對著戰報,略有些唏噓感慨地道:“阿姐你說,是不是朕耽誤了隆禧……他從前不好生習武念書,可有顧慮朕的緣故在里頭?” “你想什么呢?隆禧那小腦袋瓜子,有這心思?”娜仁道:“他呀,純粹就是懶。要說真有為你著想的,沒準是理直氣壯地覺著自己不學無術能襯托你的勤勞。旁的?他可想不到那里。” 康熙忍不住噗嗤一笑,又道:“阿姐可仔細著朕把這話說給隆禧知道。” “那可真是,這么多年啊,錯付了。”娜仁故意低頭拭淚,佯做啼哭狀。 瓊枝與梁九功在旁眼觀鼻鼻觀心,已然習慣了。 康熙十五年注定驚喜多多,尚之信與耿精忠相繼請降,蒙在宮廷的金黃琉璃瓦上數年的陰霾一掃而空。 而就在此時,前朝后宮忽然刮起了‘佟妃命格旺國’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