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55節(jié)
不過磕磕絆絆地一路走著,到了老來,回首一看,但愿當(dāng)年故人俱在吧。 上頭那句話是太后說與娜仁的,遍覽話本子多年,太后的漢文水平有了顯著提高,也能說兩句別別扭扭的‘文化人應(yīng)該說的話’,水平怎那嘛……就是宮里的太傅聽了能吐血的水平。 但她老人家堂堂太后,文盲二十來年,如今能學(xué)到這個程度,實在是值得人為她鼓掌叫好的了。跟在太后身邊的那些人吹彩虹屁吹得極有水平,娜仁在那邊待了兩回,聽著她們說話,甚至有幾分飄飄然,覺得自己能拳打曹公腳踢粒民。 回去提筆一寫……唉,臟話就不要說了。 路漫漫其修遠(yuǎn)??! 納喇氏要說振作,那振作得是真快。借著康熙對她還有幾分憐惜,梨花帶雨兩回,康熙便接連在延禧宮留宿,而后七月間便傳出了已有孕三個月,胎像穩(wěn)固的喜訊。 康熙欣喜若狂,承慶過世的悲痛被一掃而空,他開始全心全意地期待起這兩個即將出世的孩子。 皇后對此還有些感慨,這日午后,回事的人去了,皇后自斟了杯清茶在臨窗的炕上坐著,一邊賞著窗外亭亭如蓋的梧桐,一邊隨口對九兒道:“這才是能成事的人,有抻頭,有韌性。那得起放得下,才能在宮中立住長久。虧得她不是佛拉娜那樣的身份,不然……” 她面色隱有幾分凝重,低聲喃喃自語:“我這位置,坐穩(wěn)可就難了。” “娘娘說的這是哪里話,納喇福晉對您不也是畢恭畢敬,從不敢有逾越不恭之處半分嗎?”九兒笑道:“您這豈不是杞人憂天了。” “也罷?!被屎髶P唇一笑,“我也還算好命,天注定,昭妃與慧妃這兩個性子灑脫不羈,佛拉娜與皇上是幼年情愛,卻偏生是敏感多思又軟弱的性子,納喇氏雖有野心,與皇上感情卻平淡,皇上寵的那一個,又注定是那樣登不得高位的出身,把著受孕的良方卻遲遲沒有動靜……倒是上天佑我了?!?/br> 九兒一欠身,盈盈笑道:“皇后娘娘仁厚慈和,待老祖宗與太后孝順關(guān)懷,對皇上體貼眷戀,待我們下頭人也沒有紅臉的,如此性格,自然得天獨厚,不是等閑小主們可以比得的?!?/br>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也開始與我說這些場面話了?!?/br> 九兒忙肅容道:“奴才一萬個真心,只盼著說與您知道?!?/br> 皇后抿嘴兒一笑,沒再說什么。 納喇氏慣素是個小心謹(jǐn)慎的,她這一胎自然也安安穩(wěn)穩(wěn)地養(yǎng)著。 再一年,太皇太后正月里身上便不大好,太醫(yī)說京中氣候不大好,最后尋個氣候溫暖的地方安養(yǎng)些日子,若能有湯泉,自然最好不過。 此時久負(fù)盛名的小湯山行宮還沒有建成,康熙沉吟著想了想,道:“若論湯泉,還是赤城的好。” 娜仁這幾年也聽過那邊的名聲,當(dāng)即點點頭,又道:“好也罷,歹也罷,只是一路過去太位奔波,況路途又遠(yuǎn),老祖宗自己去我也不放心,不如……” “朕陪著老祖宗去。”康熙看著娜仁,笑容溫和,“阿姐若是放心不下,也跟著就是了?!?/br> 娜仁下意識擰著眉道:“你若是去了,朝政上那一大攤子事又怎么辦呢?” 康熙道:“百善孝當(dāng)先?!?/br> 娜仁未與他辯駁,回頭說與太皇太后聽,太皇太后笑了,“皇帝有這份孝心是好的。況且自古天子以‘孝’至天下,他若伴我去赤城安養(yǎng),也算是一樁說法。你就不必?fù)?dān)心別的有的沒的了,或者單是想撇下皇帝和我逛逛,這一次只怕是不成了?!?/br> 朝政上的事,娜仁一向不打聽,太皇太后這幾年也不愛打聽,但也能聽到兩耳朵。 此時她說得高深莫測的,話里有話,還是后來清梨一言點醒了她。 儒家崇尚孝道,康熙以帝王之身親自奉祖母出京安養(yǎng),可以堵住南方那些書生的悠悠之口,甚至得一片好名。 這樣的事兒,當(dāng)然沒人會阻止。 后來太皇太后私底下也與娜仁說,除政治因素外,康熙非要跟著去,只怕也有不放心娜仁單獨奉她去赤城的緣故在里頭,只怕其中出什么岔子,這一二年刺客雖少,但也怕真有不要命的。 皇帝跟著去了,侍衛(wèi)防備又要提升一層,也能隱隱威懾那些刺客。 這幾年栽倒在康熙身上的刺客不少,只怕一時還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刺殺皇帝。 很不合時宜地,娜仁當(dāng)時下意識想的竟然是——啊,我崽大了,會疼人了。 叫太皇太后知道,定然毫不猶豫地賞她一巴掌糊在腦殼殼上。 娜仁要去,皎皎又已是四五歲的大娃娃了,帶著倒也無妨,太后也跟著湊熱鬧,最后宮里竟然只留下皇后一個主事兒的。 清梨看著娜仁的目光隱有些幽怨,“說好了開春兒一起踏青,你倒是逃了。”然后毫不留情地說了一大串子?xùn)|西,讓娜仁買回來與她。 除她之外,也有好幾個人叫娜仁幫著買東西,娜仁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想成為了一名‘宮廷代購員’。 離宮的馬車緩緩行在官道上,皎皎新鮮夠了,玩累睡了,娜仁一手掩著胸口微微擰眉,總覺得她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第52章 從京城到赤城的路程不算很遠(yuǎn),但因同行有老幼,馬車緩慢,硬生生在路上磨了好些時日。 娜仁頭天還有點興致瞧瞧車外的風(fēng)景,后來就每天懶洋洋地窩在馬車?yán)锊粣蹌訌棥?/br> 皇家出行,馬車自然是極舒適的,內(nèi)外兩部分一道小屏風(fēng)隔開,里頭安置了一張矮榻,精巧些,倒也足夠人半臥在上頭了,外頭還能有立個小茶爐子的地方。 為了照顧娜仁的口味,那個小茶爐子幾乎日日立著,各種甜湯羹品不斷,自然不能只做一人的份,太后都道跟著出來沾光了。 皎皎倒是每天興致勃勃地來回奔跑于康熙、娜仁甚至太皇太后與太后的馬車中間,這里待一會,那里玩了一會,累了就就近睡,每日午睡的地點都不固定。 娜仁對此深感無奈,卻也不能說她什么,小姑娘精力旺盛,每天都活潑極了,她看著心累,只能叮囑麥穗幾個照顧周全些。 如今皎皎身邊的保姆多半都已經(jīng)出宮榮養(yǎng),麥穗便是皎皎身邊第一人,她處事妥帖心性縝密,很叫人放心。 除娜仁外,幾乎所有的人對皎皎這活潑的性子與這幾年被養(yǎng)得小牛犢子一樣的身板滿意極了,康熙恨不得日日抱著女兒叫所有人都知道,他膝下長女那樣的活潑健康。 可惜隨行官員不算很多,遠(yuǎn)遠(yuǎn)不夠他心里昭告天下的等級人數(shù)。 對他這幼稚的想法,娜仁全然不知,知道了大概會掐腰狂笑一場吧。 不過由此,也可以見康熙對膝下子嗣多夭折的辛酸了。 時人崇尚多子多福,然他膝下如今卻只立住二子二女,除了這皎皎外,二公主、去年臘月出生的四阿哥賽音察渾與二阿哥承祜都不是身體健壯的,實在是令人心憂。 前朝大臣不斷上折請開枝散葉綿延后嗣,皇后為了堵住眾人悠悠之口甚至又選了一名欽天監(jiān)官方認(rèn)證命格旺子息的那拉氏入宮伺候,一時半會卻無甚效驗。 這里頭的心酸種種,大家心里多少知道些,皇后也著急,平白在前朝落下個‘善妒’的名可不好受,雖然如今還沒有人說出來,但噶布喇夫人回回入宮明里暗里的話她都聽得清楚,自然坐不住了。 那拉氏入宮便是她情急之下的結(jié)果。 只是一時雖堵住了悠悠之口,卻仍然沒什么動靜,叫她好著急。 康熙出宮來,不免也有想要躲一躲的一日。 在宮里成天被人盯著造人,心理壓力太大。 一行人在路上過了二月二,太皇太后心情極好,還換了今春新裁的衣裳牽著皎皎的小手下車踏青,康熙命令車隊原地駐扎,見娜仁與太后在旁邊看熱鬧,便道:“皇額娘與阿姐怎么不去逛逛?” 娜仁四下里瞄了瞄,見侍衛(wèi)們都背著身,悄悄對著康熙一呲牙,“車?yán)锔C得腿麻了,容我在這兒扶著車轅站一站。” 瓊枝在旁滿臉的哭笑不得,一邊將手臂遞出去讓她扶著,一邊蹲身替她捶腿。 太后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一點都沒有我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br> 娜仁也不惱,笑呵呵地道:“那是,您騎射雙絕風(fēng)采無二,我哪能與您比呢?” 分明說得是好話,太后卻不由擰擰眉,疑惑地看著她——怎么總覺得不對味呢。 康熙強(qiáng)忍笑意,口中道:“快了,快了。預(yù)計明兒便能到赤城,那邊的行宮還是新修的,不說規(guī)模多大,景致卻不錯,阿姐可以好好松快松快?!?/br> “我這一路的車坐得骨頭架子都要散了,就咱們家這個小牛犢子——”娜仁抬手虛虛指著皎皎,嘆道:“還活蹦亂跳的,我也是佩服她,小小的人兒,哪來的精神呢?” 康熙笑意更深,道:“小人兒就是要活蹦亂跳的才好。皎皎如此活潑,倒是讓朕怪欣慰的?!?/br> 聽他說著,娜仁對赤城行宮不免生出幾分期待來。等真到了地方一看,又覺得建筑不如紫禁城恢弘,倒是景致秀巧,聊勝于無吧。 娜仁在炕上癱了兩天,睡了個昏天暗地,醒來后太皇太后就興致勃勃地打算去泡湯,她那一雙老寒腿是多少年積攢下的毛病了,泡泡溫泉,或許能有些效用。 再有咳疾氣喘一類,太醫(yī)說泡湯泉能有所緩解。 只當(dāng)為太皇太后求個心里的慰藉吧。 娜仁理直氣壯地跟著蹭吃蹭喝蹭湯泉,皎皎每天在行宮撒歡兒。 有溫泉的地界,鮮花開放也早一些。 皎皎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今兒帶回來一枝桃花,說娜仁與那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紅’,明兒擷了一枝頭的白玉蘭回來,捧與娜仁,口中吟著“美人如花隔云端”。 娜仁聽得只覺好笑,一邊將她抱進(jìn)懷里,一邊問道:“都和誰學(xué)得這些?” 皎皎清脆地就把清梨給賣了,娜仁抬手輕輕一點她的額頭,笑罵道:“這話啊,既然是她教你的,與她說去!” “額娘不喜歡皎皎夸額娘嗎?”皎皎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兩只白嫩嫩的小胳膊環(huán)上娜仁的脖頸,小腦袋在她頸窩蹭了蹭,聲音甜膩膩的,“可是皎皎覺得,額娘是這世上最最美的女子啊!桃花、玉蘭、山茶、迎春……開得都不如額娘好看!” 娜仁簡直心都化了,把軟綿綿粉嫩嫩的小寶貝抱在懷里,笑呵呵地應(yīng)著,“好好好!這玉蘭開得好,用水養(yǎng)上,還能香上幾日?!?/br> 她說著,一揚臉,瓊枝笑吟吟地去取花觚來。皎皎得了夸獎,精神一時振奮,擺著手指頭算要給皇太太什么花、皇瑪嬤什么花,又要給汗阿瑪什么花。 娜仁歪頭聽她一片稚氣地盤算,忍不住笑彎了眼。皎皎眨眨大眼睛,看她:“額娘笑什么?皎皎說錯了嗎?” “皎皎沒說錯!額娘笑皎皎可愛。”娜仁輕撫著皎皎頭上的小辮子,帶著幾分戲謔打趣道:“普天之下,還有比我們皎皎最可愛的小姑娘嗎?——來,讓汗阿瑪說說,天底下,是不是我們皎皎就是最可愛的小姑娘?” 原來說話間,康熙已然來了。 娜仁將皎皎放在地上,牽著她的手,笑盈盈地看向康熙,問道。 康熙大步走進(jìn)來抱起皎皎在懷里,順著娜仁的話道:“朕看也是,普天下,還有比朕的皎皎更可愛的小姑娘嗎?” “我說我陪皎皎自娛自樂也就算了,怎么你也……”娜仁欲言又止,看著她臉險些擰在一起的模樣,康熙樂呵呵地道:“朕說的有錯嗎?朕的小乖乖,自然是普天下最可愛的那一個。” 這爺倆。 娜仁搖頭輕笑著,渾然忘了自己方才斬釘截鐵夸皎皎天下第一可愛的時候了。 京中到赤城這邊的路程都是固定的,快馬加急四日左右。眾人初三日方在赤城安置下來,初九日,便收到了宮中的信件。 彼時康熙遨游在折子堆里,批折子批得頭昏腦漲,宮里的信件來,他暗暗松了口氣,正大光明地走神滿懷期待地拆開,盼望會是哪位妃嬪有孕的好消息。 梁九功在旁陪著笑,等著康熙歡歡喜喜地告訴他們到底是什么大喜事。 下一刻,信件輕飄飄地落在上??滴跻蝗以谟干?,茶碗猛地一顫,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仿佛砸在眾人心上。殿內(nèi)宮人懼驚,慌亂地跪下,卻不知該如何請罪。 梁九功忙忙跪下,又小心地膝行上前,捧起康熙的手,“哎呦呦,皇上——” 他只抬頭看了一眼,便猛地住了口。 只見康熙眼圈通紅,牙齒仿佛都在打架,嘴唇也在顫抖,甚至他能感覺到康熙的手也在抖。 “快去請慧妃娘娘?!绷壕殴π睦镆痪o,急急忙忙地吩咐小太監(jiān),又忙問康熙:“您這是怎么了?” 康熙不言不語,緊緊抿唇,兩手攥成拳,又在御案上砸了一下,顫抖著啟唇想要說什么,卻在張口的那一瞬間泣不成聲。眾人聽這位至尊無上的帝王如迷途重傷的野獸般嘶吼,像是一把刀,劃開所有人的心口,讓人覺著悶悶地疼。 娜仁急匆匆趕到的時候心里已有了準(zhǔn)備,氣喘吁吁地扶著殿門,一邊平息著呼吸,一邊緩步入了內(nèi)殿,走到康熙身邊,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問:“怎么了這是?” “……阿姐……”康熙嗓音沙啞得厲害,眼睛紅得讓人心中發(fā)澀,“天神帶走了承瑞,帶走了承慶,如今又把承祜帶走,留給朕一個先天不足的賽音察渾……上天為何如此不公??!” 娜仁喉頭發(fā)緊,一直發(fā)慌的心卻好像終于穩(wěn)定下來——這些時日隱隱感到遺忘的事情,她想起來了。 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開口,“承祜……只是不在人間受罪,得以超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