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劫 第126節(jié)
…… 香風(fēng)浮動,仙氣縹緲。 仙官們神色嚴肅,態(tài)度端莊,便是私下里與友人嘀咕也額外放低了聲音,可即便這樣,自人群中走過,季雪庭難免還是會聽到些許只言片語。 其實早在飛升之際季雪庭便已經(jīng)遭遇過這么一回,不過那時他確實只是個無名小仙,再怎么引起轟動也不如如今這次。 聽得那些愈發(fā)離譜的傳言,季雪庭面上表情不變,心中卻漸漸發(fā)苦。 唯一值得情形的一點大概便是當(dāng)初他剛飛升時其余仙官談起他時,難免帶著些許調(diào)笑輕慢之意,可如今,大概是因為他能叫天衢生子這事太過震撼,以至于那些小仙們便是議論起他來也不由自主地變得認真嚴肅許多。 甚至還有些仙人提起他與天衢之事,滿眼放光,激動萬分,透著一股連季雪庭都納悶的……快活之感。 季雪庭好不容易頂著無數(shù)視線出了人群,在層層疊疊堆在一起的祥云中找到了自己那一朵喚了出來,正待要走,旁邊卻忽然有仙官喊住了他。 “季仙官!” 季雪庭一怔,轉(zhuǎn)頭望向那人,發(fā)現(xiàn)那人容貌氣息都很陌生顯然從未見過。 “我這就走——?!?/br> 季雪庭看了看來人腳下祥云,再看看自己的祥云喚出來之后騰出來的空云位,不疑有他連忙解釋了一句。 可那人卻道:“不不不,不是,我不是來等云位的,我就是想跟季仙官你說一聲……” 那仙官臉頰微紅,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季仙官你與天衢上仙定然會幸福美滿,多子多福的!” 季雪庭:“???” 仙官道:“不用管其他人怎么說,季仙官,其實也有好多人私下里一直都在祝福你們兩人。你們會幸福的!” 季雪庭:“其實……” 季雪庭剛想解釋,可那仙官緊張得很,不等季雪庭反應(yīng)便一溜煙地駕云而去,不遠處還有幾位仙官似乎正在等他,幾人會面之后,還轉(zhuǎn)過頭來,遠遠沖著季雪庭行了禮。 “嗚嗚嗚我在下界之時,簡直為雪君蓮花哭干了眼淚,沒想到一朝飛升,竟還能看到他們兩個苦盡甘來,再續(xù)前緣!” “我,我也是!修仙真是太好了!多虧了我努了一把力,修成正果飛升成仙!” “不是修仙太好了,是他們兩個太好了!我的雪君蓮華嗚嗚嗚……” …… 季雪庭:“……不是大家想的那樣?!?/br> 自然是無人理會他那十分虛弱的解釋。 這之后季雪庭陸陸續(xù)續(xù)又遇到了許多仙官,遭遇都與之前沒有什么兩樣。無奈之下,季雪庭只得落荒而逃。 為了避開其他仙官,季雪庭這一路上也不顧其他,駕著自己那朵顫顫巍巍的小祥云只往那犄角旮旯無人看顧的地方轉(zhuǎn)去,就這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知道繞了多少路,最終季雪庭鉆出樹林,在一座浩瀚云宮的宮墻旁停下了腳步。 仙花靈木茂密蔥蘢,幾乎將那一條窄窄云徑都要徹底遮住了,而云徑盡頭則是一團奔涌流動的□□,墻上鑲嵌著一枚青銅小鏡,顯然便是刻了禁制的仙宮入口。 怎的這種偏僻地界竟然還有這般寬廣恢弘的仙宮,他該不會誤入了他人仙宮吧? 季雪庭拍了拍自己肩頭沾染的幾片樹葉,正這么想的時候抬頭細細一看,不由啞然失笑。 原來他光顧著避人,加上他飛升不久便回了人間不曾在天庭久留,對這邊地形完全不熟,就這么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太常宮。不過跟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正門相比,他如今所在之地乃是太常宮的偏門或者是后門,所以格外偏僻寂靜。 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季雪庭隨意掃了后門一眼,便又轉(zhuǎn)回了樹林之中,打算干脆就捏個隱身訣直接回自己如今居住的昆昭宮。 然而就在此時,小徑那頭倏然刮起一陣罡風(fēng),只見一團紅云宛若天外飛星,氣勢洶洶直墜而下正奔著太常宮的這扇后門而來。 季雪庭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望去,然后便看著門前那團紅暈倏然消散,從中大步走出了一道似曾相識的紅影。 那人容貌俊美,服飾華麗。不僅頭戴金冠,腰間也是金光閃閃,細看乃是一條炙金神鞭。這熟悉的裝扮一下子就讓季雪庭想起來,這一位不是別人,而是之前與他有著一面之緣,然后便將他隨意打發(fā)到了瀛山去的那位天庭紈绔子弟,鳳凰離朱。 不過,跟記憶中的離朱比起來,如今的離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樣?季雪庭沒忍住多打量了幾眼,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同。在通明殿里與他為難的離朱,可不是如今這般陰沉怪戾的模樣。 之前見離朱,季雪庭總?cè)滩蛔∠氲阶约哼€是皇族子弟之后日常打交道的那些世家子弟,其中有些人算是被嬌寵長大,于是脾氣壞嘴巴也壞,可所有心思都露在臉上,即便是惡意也不屑掩飾。 可現(xiàn)在站在太常宮后門前的這位看著卻陰沉得要命,半點沒有鳳凰應(yīng)該有的明麗張揚。 只見他到了太常宮后門前,半點沒有遲疑,直接一抬手便按在了鏡子之上。 鏡子頓時就像是水中的漣漪一般,倏然變得無比柔軟,然后一圈一圈,慢慢擴大。 最后鏡子便如同一道拱門一般直接立起,內(nèi)里朦朧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 簡單樸素的小小房間,就宛若人間貧寒學(xué)子家中書房一般,窗下書案之前,則是一個熟悉到了極點的人影。 季雪庭隱于林中凝神一看,發(fā)現(xiàn)那這扇后門連通的竟然是太常君的內(nèi)室,站在那里的人也正是太常君。 “你怎么來了?” 季雪庭聽到太常君無比溫和地說了一句。 而離朱站在鏡門之前,聽到這句話之后,忽然冷哼了一聲:“怎么?我不能來?” 說罷便像是賭氣似的,一抬腳直接走了進去。 “你當(dāng)然能——” 離朱一踏入鏡中,兩個空間的連通立刻就被切斷,以至于季雪庭只能聽到太常君前半句的回應(yīng)。 這離朱與太常君,竟然是如此要好的關(guān)系嗎? 季雪庭站在林中,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型的鏡子繼續(xù)在□□之上慢慢轉(zhuǎn)動。 離朱甚至都不需要通報便直接打開了后門禁制,只能說明他早有鑰令。當(dāng)然,好友之間互持鑰令也不算什么,但這扇門所連接的房間是太常君的內(nèi)室,若只是尋常好友,斷然不可能做到這般親近。 季雪庭看了一會兒,鏡子還是鏡子,云徑之上還是一片寂寥,季雪庭隨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那里。 而且離開之后,他便按照自己之前心中所想,直接將自己計劃上許多工作事物都往后推了推,至于他自己,則是捏著隱身訣,先行回了昆昭宮。 也虧了隱身訣,沒了一路上各種各樣奇怪傳言和讓人不知道如何應(yīng)付的鼓勵打氣,季雪庭早早地便回到了自己那座憑空的得來的仙宮之中。 此時天光正亮,倒是比預(yù)計回來的時間提早了許多。 季雪庭站在昆昭宮內(nèi),看著面前一片死寂的仙宮,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回來了。 他心道。 接著不由自主地便朝著昆昭宮深處走去——天衢所化的那條小黑蛇,此時應(yīng)當(dāng)還在靈床上昏睡不醒借力療傷吧。 第113章 想到天衢仙君這些日子那些纏人行徑,季雪庭不由微微嘆氣。但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徑直到了昆昭宮的深處。 那張可以助人療傷的靈床正在此處。然而季雪庭一推門走進房間,卻是臉色驟變。 靈床之上空無一物,那終日渾渾噩噩半刻離不得人的漆黑小蛇早已不見蹤影,冷寂空曠的宮室之中泛著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 季雪庭疾步向前,下一刻便準(zhǔn)確地在靈床邊緣抹了一把:他的指尖頓時染上了一絲血跡。 有人擅闖了昆昭宮并且襲擊了天衢? 看著那一抹血跡,季雪庭忽然覺得胸口一緊,隨即是淡淡隱痛。一瞬間無數(shù)念頭紛迭而起,但三千年來永遠冷靜淡定的季雪庭如今卻覺得心中亂到了極處。 不,不行,至少此時此刻還不是心亂的時候! 這個念頭驟然閃過,他猛然運轉(zhuǎn)起無情功法以抹去如今心中那些擾人情緒。很快,伴隨著功法運行,季雪庭靈臺清明,瞬間便冷靜了下來。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否認,那種若有若無,幾乎快要讓他喘不上氣來的壓抑感,依舊始終縈繞在胸口,并未隨著無情功法的運轉(zhuǎn)而有所消退。 看樣子再過些日子,無論如何也得再下凡一次找到師父好好調(diào)理一下這具靈偶身體。 季雪庭對自己說道,緊接著便在靈床旁站定,雙手合十,閉目凝神。 他的神念一道道地放了出去,直接連上了昆昭宮。 他開始直接以昆昭宮主人的身份,在宮中搜尋起了天衢的氣息。 天衢乃昆昭宮上一任主人,即便重傷,若是有人想要將他從昆昭宮中帶走也一定會留下痕跡,季雪庭只需要循跡而去便可找到想說便是了。 叫季雪庭略有些意外的是,昆昭宮外圍各處禁制封印都沒有任何外人出入的跡象。 整座昆昭宮中,似乎自始至終便只有季雪庭與天衢兩人的氣息。唯一有些不太對勁的,也只有季雪庭如今所在的這間房間,天衢的氣息格外鮮明強烈,但同時又十分混亂。 “唔?” 季雪庭若有所思,直接將所有神念凝在了這間房間之中,片刻之后,他忽然輕輕嘆了一聲。原來他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就在這間他已經(jīng)來過不知多少次的房間之下,竟然別有洞天。 季雪庭抬了抬手,那張靈床忽然便動了起來。伴隨著石板摩擦?xí)r發(fā)出的刺耳聲音,一個黑黝黝的密道入口便那么出現(xiàn)在季雪庭的眼前。 長長的階梯順著入口一直延伸到了漆黑的宮殿深處,原來這座看似仙氣飄渺的天上云宮,竟然還隱藏著一層他從未知道的地下一層。 季雪庭當(dāng)然不可能錯過階梯之上那些愈發(fā)明顯的血痕,天衢定然便在這地宮之中。無需多想,季雪庭立刻便踩著階梯直接追了下去。 那階梯之下極為漆黑,冰冷,仿佛是已經(jīng)被封入地底許久的棺木,真叫人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一座仙宮的地底,反而像是什么幽冥之地。 季雪庭一邊走一邊想,然后便記起來,仙宮的格局形制乃至于其中布置,往往都與宮殿主人息息相關(guān)。季雪庭剛剛接手昆昭宮不久便去了下界,也就是這段時間才回來,自然還不曾以自身氣息影響到昆昭宮。昆昭宮的這一層地宮,只可能與它的前一任主人天衢相關(guān)。 就是不知道天衢上仙內(nèi)心究竟是如何黑暗混亂,才會讓自己的宮殿憑空隔出這么一層陰森之地…… 季雪庭正在思索,階梯卻很快便到了盡頭。 一間與上方靈床所在的宮室直接鏡像對應(yīng)的房間正在階梯盡頭,其中隱有些動靜傳來。季雪庭捏了個法訣,屏息凝神,隱去自己身形,小心翼翼地朝前靠了過去。 到了門口,他隔著門縫朝那房中窺探,然后便看到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正背對著他,與一條粗壯碩大猙獰漆黑的黑蛇搏斗。 “你又在騙他。” 繼續(xù)聽到男人怨毒的聲音。 “不是都說好了嗎?我們都不可以再騙他了。可是你還是跟當(dāng)年一樣,永遠都改不了自己的惡劣本性。” “嘶嘶——” “你就仗著他心軟,又要去騙他對你的好,對你溫柔??墒悄阌袥]有想過,你配嗎?嘻嘻,像是你這種陰險狡詐的東西,壓根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身邊!” 那男人看著都已經(jīng)瘦得脫了形,露在外面的雙臂與手指都仿佛是只裹了一層皮的骷髏。而且他身上籠罩著一種無法忽視的絕望與死氣,仿佛一陣風(fēng)都能將這個人直接吹成一捧簌簌掉落的白灰。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男人,卻像是有著什么了不得的神通。那條巨大的黑蛇在男人的桎梏之下只能徒勞無功地抽了抽尾巴,連掙扎都有些無力,眼看著便要直接嗝屁。 目睹此情此景,季雪庭目光一凌,直接喚出了凌蒼劍就要前去救人。 凌蒼劍雪亮的劍光閃過,那男人倏然轉(zhuǎn)身對上季雪庭。 那是晏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