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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有劫 第98節

    “小心——”

    來不及多想,季雪庭一把抓過魯仁甩到一邊。

    說時遲那時快,魯仁一閃,季雪庭便直對上了那瘦骨伶仃的怪物,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怪物幾乎占據了半張臉的黑瞳還有咧到耳下的大口,口中牙齒密密麻麻,沾滿了碎rou與血液,正貪婪地朝著他啃來。

    凌蒼劍尚未回轉,季雪庭面無表情,直接將所有靈力灌注于衣袖之上,朝著那怪物一拂而去。

    季雪庭只想著能暫避怪物利爪而已,完全沒想到自己隨意拂袖之下,衣袍之下忽然爆開一陣黑光,在非常短的一瞬間后,空氣中有一道黑蛇虛影閃過。

    那小怪物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聲,瞬間便化為了一片血霧,散于半空。

    “這,這是……烏金羽衣?”

    死里逃生的魯仁瞪著季雪庭的衣袖,登時發出了驚嘆。

    “你從哪里得來如此神物——”

    他只說了一半,便瞬間卡殼。

    “之前發生了些事情,天衢上仙便送了我一件外袍,怎么了?”

    季雪庭此時已經料理完周遭幾只怪物,聽到魯仁驚嘆,不由問道。

    “無事,無事。若是天衢上仙,這烏金羽衣自然是想給多少都可以給。”

    魯仁含含糊糊地嘀咕道。

    此時鬼宅之中無數瘦瘦小小卻動作迅捷的怪物聚集而來,季雪庭也無暇多想。

    他見天衢應付得游刃有余,自己也有凌蒼劍在手,可以從容應對這些鬼怪,至于吳青早已被季雪庭納入魂瓶之中,也不用擔心,一行人中,只有魯仁凄凄慘慘,又見他盯著自己外袍目不轉睛,也沒有多想就要脫下外袍遞給魯仁做防身用。

    “不不不不用——”

    結果他衣扣剛解開一枚,魯仁反而慘叫得比之前遇到怪物時還要凄慘。

    “魯仙友?”

    季雪庭愣住。

    魯仁汗如雨下,只恨自己方才被嚇得魂飛魄散,以至于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所謂烏金羽衣,其實是某位身懷異血的上仙褪下的蛇蛻所制。

    至于這位上仙究竟是誰嘛……

    當時煉制出烏金羽衣的太乙真人倒是從來不曾明說,不過通明殿里消息靈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也就是某位瘋瘋癲癲的白發仙君才會有如此神物。

    不過也正是因為仙人蛇蛻乃是極私密之物,雖已脫離本體,卻也是與自身息息相關,便如同另一道皮膚般,依舊殘留著些許感知與神念。所以這烏金羽衣雖是一件極品護身法器,卻也從未有任何一位仙人膽敢求取。

    作者有話要說:天衢:把蛇蛻給阿雪時我只是想要更好的保護他,真的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第84章

    季雪庭并不知道此時此刻魯仁心中的難處,他又看了一眼周圍,花木蔥蘢的庭院中暗影重重,還不知道有多少詭異怪物潛藏其中。

    “魯仙君,你還是披上這件外袍吧,總歸可以做防身之用。”

    季雪庭好心地勸了一句,同時已經解開了自己領口第二枚扣子。

    而就在此時,他身后倏然騰起一道凜冽黑光。

    季雪庭猛然轉頭,只見黑光閃過之處,所有怪物全部化為了血霧,砰砰在半空中炸開,甚至就連那些未曾上前,依舊藏在影子中的怪物也未能幸免。不過一瞬間,院中已然化為一片血海。

    那些叫人不舒服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怪物們隱晦的窺探。

    撲咬時細小的尖叫。

    在這一刻盡數淡去。

    只有濃郁到仿佛能化為實質的血腥之氣騰然而起,仿佛能將夜色都沁成血液的殷紅。

    “它們都死了。”

    天衢轉過頭來,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魯仁,然后凝在了季雪庭身上。

    不過一招而已,便將數之不盡的怪物如此干脆利落地剿滅,季雪庭也不由愣了愣,這才真切地意識到,一直以來跟在他身邊的男人,在天庭之中也是高高在上的上仙。

    確實好生厲害。

    “真是麻煩天衢上仙了。”

    聽了天衢的話,季雪庭也放下心來。

    凌蒼劍在半空自行挽了朵劍花,然后游魚一般飛快地歸鞘。

    至于魯仁,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怪物既然都死了,也就意味著危險暫時解除。

    危險解除,也就意味著他不用被季雪庭惦念,自然也不用接下那要命的烏金羽衣。

    他抓緊機會連忙后退了好幾步,與季雪庭拉開了距離。

    為了轉移季雪庭的注意力,魯仁指了指小徑盡頭,急急道:“那里似乎通往后院。”

    季雪庭看了魯仁一眼,目光在后者有些惶恐的臉上點了點,隨后他又垂眸看了看自己已經解開扣子的烏金羽衣,眼底掠過一縷若有所思。

    “走吧,想來木芯應當在正房或者祠堂中。”

    季雪庭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接下來一路平靜,幾人身后偶有鬼影顯現,季雪庭卻再也沒有提過將烏金羽衣讓給魯仁護身用。

    幸而接下來出現的鬼怪也還好應付,即便是魯仁這樣的書吏也可以從容處理。想來大概是因為先前天衢露的那一手太過于恐怖,礙于威懾力,那些鬼影最多也就是躲在遠處或者角落,攻擊力十分微弱。

    這么一來,季雪庭倒是有了許多余力閑心,一路走去,把途經的廳堂房間都翻了個遍。

    這座大宅的時間似乎永遠地凝固在了宅邸主人家破人亡、身死魂滅的那一刻。歷經百年,擺設、家具俱是當年模樣,甚至就連當年的人都還在此處徘徊不去。季雪庭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那些渾渾噩噩,拖著腳步的干癟人影,不由嘆氣。那些人皮都已經干得繃在骨架子上了,脖頸、胸腹處被利刃所割開的傷口卻依舊在往外淌著血。

    好在他們倒是并不怎么襲擊人,也就是人靠近了才會伸伸手。這樣一來,季雪庭等人便省了力氣,也沒有再去管他們,而是將注意都放在了房間里的各樣事物之上:凌亂散倒的家具、擺設,攤在床上還沒有來得及打包完全的金銀細軟,綾羅綢緞制成的床幔窗簾都已經腐爛,亂糟糟地耷拉下來,飄飄蕩蕩宛若蛛絲。除此之外,最為顯眼的就是各處可見的大量血跡。時隔多年,當年鮮紅的血跡早已變成了黑色,墻壁與桌椅上也有許多深深的劍痕,顯然當年事發之時,在這宅邸中有許多人是想要逃跑的,但最后,他們還是死在了發了狂的主人劍下。

    眼看著季雪庭在這瘆人的房間里優哉游哉,翻翻揀揀到處看看,魯仁不由皺起了臉。

    “季仙君?你這是在找什么?是在找那青木精的木芯?”

    他問。

    季雪庭搖搖頭:“不,我只是在找線索。”

    魯仁睜大了眼睛:“線索?什么線索?”

    “這個嘛……”

    季雪庭此時剛好走到了房間主人的床前。

    一具干尸正仰躺在腐爛的錦被之中,察覺到有人靠近,猛然間抬起了脖子便要咬向季雪庭。

    然后,就被季雪庭一劍自額中刺向后腦,整具干尸都被釘在了床板上。

    季雪庭面不改色地俯下身,越過依舊在喀喀作響的干尸,伸手抽出了拔步床頭的暗格,從中找到了當年的一些私密書信,仔細看了起來。

    他看得入神,自然也就忘記回答魯仁的話。

    然后天衢便替季雪庭開口了:“他在找無目鬼為什么會把自己的魂楔釘在一處鬼宅中的線索。”

    片刻后,季雪庭將那些書信放回了抽屜,仿佛那些書信中并無什么有用的消息。

    然后他轉過頭來看著魯仁,應和道:“正如上仙所言。”

    魯仁看著面前一唱一和,十分自然的兩人:“……”

    見魯仁不說話,季雪庭還以為他依舊不解,笑了笑便解釋了起來:“此地乃是百年來赫赫有名的兇地,之前那老乞丐也說過,這么多年來凡間修士皆派人來想要誅除邪祟都未能如愿,他們必然不會對此地掉以輕心,多多少少也會派人定期巡查,以免又生出旁的意外。不然以此地位置,就算鬧鬼鬧得再兇,也不至于連乞丐流民都不在此地逗留,想來應當也是有修行之人在此地設了隱蔽的結界,讓凡人一旦靠近便不自覺地想要早點遠離。”

    “我,我懂了!”聽到此處,魯仁也回過神來,“放置魂楔應當在隱蔽的地方,畢竟一個不小心叫人發現了,那該死的無目鬼無論是陣法還是木芯都會被毀,那樣損失可就太大了。可它卻還是將魂楔釘在了這種地方。”

    “若是方位確實不可變動,以無目鬼之能,想來也應當粉飾太平,假裝此處邪祟已滅才對。可它卻任由這座大宅日日顯現異樣,縱容其中嬰鬼猖狂。”季雪庭說到此處,唇邊微笑漸深,“此事當真十分古怪,叫人好奇得緊。”

    說完,他以指尖輕輕在魂瓶上敲了一下。

    “你覺得呢,小青公子?”

    魂瓶輕響,吳青的虛影便漸漸顯現出來。

    少年臉色有些蒼白,也不知道是因為在魂瓶中憋的,還是因為害怕那些怪物。他恍恍惚惚地觀察著周圍,良久才喃喃應道:“我不知道。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至于這里……我好像……來過這里……”

    說話間,吳青忽然一怔,他猛然轉頭,望向了窗外。

    “我知道這里。”

    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引了一般,吳青身形飄忽地朝著門外走去。

    見他如此動作,季雪庭也并未阻攔,反而緊跟在他之后而去。

    門外依舊一片陰森凄涼。

    早已死去的人木然地徘徊,而之前留在院中的猩紅rou泥血池卻早已不見,展現在人前的依舊是光潔的石板地與精心打理的庭院。

    很快,季雪庭一行人便在吳青的帶領下直接穿過了那些錯綜復雜的回廊、花園與院落,來到了這座大宅的最深處。

    “唔,什么東西這么香……”

    踏入垂花門的瞬間,魯仁不由發出了一聲迷惑的低呼。

    是的,很香。

    明明是如此詭異莫測的兇宅,此處卻有一股幽遠、輕柔、若有似無的香氣。

    走在前面的季雪庭在嗅到這一縷香氣的瞬間,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阿雪?”

    天衢忽然開口,喚了季雪庭一聲。

    “怎么了?”

    他又問。

    季雪庭嘴唇翕動了一下,只不過隨后朝著他們呼嘯而來的怪物,將他所有的敷衍之詞徹底打沒了。

    那怪物長得就像是嬰兒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