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劫 第34節
他害怕被季雪庭點出自己如今的身份。 …… “唔,那個,閣下?無論你要殺要剮,勞煩速戰速決好嗎?” 季雪庭等了許久,也不見黑暗中那人有任何動作。 但不知道為何,即便面對那個面具男的挖心之舉都十分冷靜的他,此時卻莫名其妙的有點全身發毛。 無奈之下,他只得小聲催促了一聲。 然后,一雙冰冷的手便輕輕撫上了他的身體。 “閣下?” 季雪庭下意識地頓住呼吸。 只不過,預想中的疼痛和侵害卻并沒有出現。 黑暗中的來者以近乎憐惜的方式將動彈不得的季雪庭從半空中放了下來。 他把季雪庭抱在了自己懷中。 季雪庭微微蹙眉,他發現,那位黑暗來客的身體完全異于常人……粗糙,冰冷的鱗片,如今正抵著他的胳膊。那種奇異的觸感讓季雪庭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汗毛倒豎的感覺也愈發鮮明。 所以說,抱著他的那個“人”究竟是個什么玩意? 就在季雪庭拼命思考來者是妖是魔的時候,忽然……他的唇上一涼。 那人吻住了他。 下一刻,近乎無窮無盡的靈力就那樣被渡入了季雪庭的體內。 季雪庭本能地想要逃開,可那人卻用手指牢牢地卡住了他的脖頸,迫使他只能無助地仰頭,然后接受那股力量。 外來者的靈力沁入體內的感覺十分微妙。季雪庭唯一能想到的形容……便是仿佛有蛇正在他的身體內部不斷蠕動一般。他全身戰栗,毛骨悚然,可漸漸的,更加奇異的感覺順著靈力入侵的部位散發出來。 他的身體在不由自主的放松,而且不顧季雪庭的意愿,格外貪婪地吸收起了這股來自于外人的靈力。 作者有話要說:天衢:其實我真的沒想做別的,畢竟我不配……我就是單純地幫他充個電。 第29章 磅礴浩蕩的靈力匯入這具人造軀體之后轉瞬便變得格外溫煦輕柔,點點滲入肌理經脈之內。季雪庭感受著自己霎時變得充盈澎湃的內府,表面假裝做一片木然之態,心中卻是翻騰不已。他作為靈物寄身,最大的難處就是無法匯集天地靈氣,只能依憑體內作為核心的那一件靈物溢散出來些許靈力勉強修行。可此時此刻,那人以口渡入他體內的那股靈氣卻是如此違反常理,他的軀體不僅沒有排斥這股外來靈氣,甚至還如同久旱遇雨一般,格外貪婪地主動吸收起了這股力量。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人……又是誰? 季雪庭心中驚疑不定,正待細想,然而覆在他身上那人忽的換了一種渡靈之法,這其中略去不可言說數段描述,只說那季雪庭原本還勉勉強強將來人劃分到“非敵”這一范疇,到了那一吻終末,他卻是忍無可忍,一聲“爾敢”之后,便一躍而起持劍猛然刺向了那人。 說來也怪,那人轉瞬吞沒那面具男,又在頃刻之間cao縱如此多暗影,一身術法來歷不明深不可測,偏偏季雪庭這般持劍想向,他卻不管不避,任由季雪庭一劍刺向己身。 不僅如此,他身上分明已中一劍,對待季雪庭時動作卻依舊輕柔。 季雪庭只感覺自己胸口忽然一涼,是那人伸手向前,不知在季雪庭身上抹了何物。緊接著,他胸口那道被面具人割出來的傷口竟然瞬間愈合,完好如初。 這樣一來,反而是季雪庭動作稍凝,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閣下究竟是誰?” 季雪庭不由皺眉,又問了一句。 那人依舊靜默無聲,然而行動之間,卻恍惚有萬般柔情,千分虧欠。 季雪庭還待開口,面上卻忽然蒙上了布料似的東西,等到他一把扯下那玩意,才發現先前籠罩在整個后堂之內的濃黑暗影早已褪去,那救了他,偏又輕薄于他的詭異之人,自然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季雪庭低頭望向自己手中之物,發現先前罩住他的竟然還是一件察覺不出質地材料的白色外袍,而這外袍不知來歷,布料之間卻有絲絲仙氣氤氳旋轉,顯然不是凡物。 “……” 靜默片刻,季雪庭眉頭一松,想道:管他的,穿上再說。 他心中莫名有種強烈直覺,那黑暗中的登徒子縱然行事十分下流,卻定然不會害他。 季雪庭向來豁達,這么一想便大喇喇便將那仙袍一抖,披在身身上。然后他就發現那衣服竟然頗為合身。 事實上,甚至還不止是合身,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倒像是什么人特地取天材地寶精心量體裁衣,為他特意做成的一般,不然他穿著那仙袍,也不會如此長身玉立,冰肌瓊骨,宛若直接從月宮落入凡間的天人。 季雪庭此時倒是不知那仙袍愈發襯出他的美貌非常,抖了抖袖口,覺得此衣質地頗好,心下便也覺得滿意。隨即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后堂地上一處顯眼的血rou上。 原先散落滿地的傀儡碎屑恐怕也被那黑影中人直接帶走,因此光禿禿的石地之上,面具人殘留下來的一點碎rou殘骸便顯得格外顯眼,應當也是那一位貼心為他留下的東西。 如此一來,季雪庭對那人行事愈發覺得迷惑,實在是想不通這般體貼周道之人為何還能做出那種…… 算了算了,非禮勿思,非禮勿想。 季雪庭搖了搖頭,懶得再去回想黑暗中那人對他上下其手的事情。 他走上前去,用劍鞘在那碎rou之中挑了挑,竟然有些慶幸先前自己視線被阻不曾親眼見到這位面具仁兄在黑暗中的遭遇。畢竟,即便只看他留下來的這些……也實在有點慘。 當然,恐怕也是顧及到季雪庭接下來要調查令瀛城中事,那位黑暗來客竟然還十分貼心地為季雪庭留下來面具兄的完整頭顱。解開了那滿是裂痕的喜福神面具,一顆扭曲歪斜的頭顱顯現出來,滿是斑紋的鬼臉上還殘留著瀕死時候駭然恐慌的表情。 “倀鬼?” 季雪庭一眼認出那頭顱原身,眼底掠過一抹深思。 這種鬼天性極賤,縱然修煉到千年萬年的道行,卻始終無自己主張,必須要依附他人,受人驅使,才能使出一身本領來。 也正是因為這般好使,這種妖魔雖然名聲極響,卻早已因為被各路妖魔鬼怪抓捕驅使,消耗殆盡了。 而他面前這只倀鬼面上斑紋如此繁多且色濃,顯然是修行已久且道行高深,季雪庭先前被他所制倒是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般罕見貴重的好工具,為何卻會派來瀛城這種小地方,而且,它又是為何要來取季雪庭的靈物? 是因為察覺到季雪庭等人出現會礙事,還是因為別的…… “果然是個有主家的倒霉鬼啊……為了取我身中靈物最后卻落得這般下場,你說你又是何苦這么敬業呢?” 片刻后,季雪庭收起思緒,輕聲笑道,將先前那鬼取笑自己的話又送還了回去,然后他便伸手抓起那倀鬼腦后發辮,提著那滴滴答答只往下淌汁的頭顱往門外走去。 此時倀鬼既死,他布下的迷陣自然也消失了。 走出去之后季雪庭才發現先前迷影重重了的山神廟其實修得很是簡樸,所謂后堂側殿更是狹窄粗陋,一覽無余。 季雪庭走了出去,外面一片寂靜。 他抬眼望天,只見天色微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一夜。 季雪庭在山神廟中走了一圈,在山神廟后面的一處小小院落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魯仁,那人縮成一團,倒在地上,周圍一圈紙符,上面靈力都已經用盡。以紙符為界限,周圍圍著三只做工粗陋的傀儡,此時已經都散架了。 顯然魯仁在他離開之后也已經陷入了迷陣,就是不知道這三只傀儡在幻境中究竟化為了多少只面目可真的妖物。 季雪庭走過去,十分熟練地又打出了一道清心訣落在這位倒霉的仙君身上。魯仁恍恍惚惚,一躍而起,大喊道:“滾,滾,不過是些木偶傀儡,難道我還會怕你們——” “魯仙友。已經沒事了?!?/br> 季雪庭提醒道。 那魯仁緊張到變聲的尖叫這才戛然而止,他回過頭來看向季雪庭,愣了愣才認出來人。 “季仙君……你也脫困了?!彼钗艘豢跉?,緩過神來,沉默片刻才勉強打起精神,沉聲做安慰狀,“便跟我一樣,遇到這般意味也能平心靜氣,安穩脫困,不錯,不錯。只不過你先前為何那般莽撞,就那么冒冒失失,忽然便抽身離開?” 季雪庭苦笑一聲,將自己看到劉阿花追上去,又是如何在后堂遇險的事情說了。當然,說的時候他還是有意無意地略去了些許不可與外人道的特殊情節,只撿著重點一一道來,聽得魯仁臉上是又青又白,十分精彩。 也許是被季雪庭提醒,魯仁慌亂中忽然想起,他們中間還少了個人,連忙道:“對了,宴公子——宴公子在方才的紛亂中忽然就不見了,我追著他趕過來才不小心落入那妖魔迷陣,可宴公子他卻始終不見蹤影!糟糕,他不過是個凡人——” “我,我在這?!?/br> 魯仁話音未落,那回廊之中忽的轉出了一個可憐巴巴的細瘦人影來,不是宴珂又是哪位。 “雪庭……哥……” 看到季雪庭之后,他猛然往前快步走了好幾步,只不過,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在原地站住了,仿佛不敢靠近一般,只是遠遠看著季雪庭然后輕聲喊道。 “宴公子!你沒事吧?” 魯仁連忙上前檢查其宴珂。 “我……我沒事……” 那宴珂輕聲回應道。 魯仁檢查一番,發現這位宴珂公子確實是個大吉大利走好運的人。畢竟,若不是個好運人,這種詭異地界與他們兩個分散開,也很難囫圇完整地回來。 唯獨就是宴珂的手上有些半月形的傷疤,深可見骨,十分駭人。 魯仁開始還以為是什么妖物所傷,嚇了一跳。 他托著宴珂的手正要問話,那宴珂才像是后知后覺自己手上有傷。少年猛然抽回了手,十分羞澀似的,把手指籠在了袖子里。 “是我自己咬的?!?/br> 宴珂低著頭,細弱地解釋道。 “你,自己咬的,咬得連都快見骨,你沒覺得疼?” 魯仁震驚問道,剛才宴珂縮手縮得快,可他看得清楚,那上面有許多傷口已經滲血發黑,若是咬痕……那也咬得太重了。 “嗯,我害怕?!?/br> 宴珂若無其事地說道。 魯仁一聽這話,愈發覺得心里有點不太踏實。 他覺得,這宴珂的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醒。 當然,驟然看上去,宴珂依舊是那個滿心惶恐,可憐巴巴跟著他們上山的小公子,可是……細看之下,那少年縱然是一幅面色恍惚,神情迷茫的模樣,但眼眸卻是水光瑩然,面頰飛紅,隱有春色。 該不是這妖魔對待凡人跟對待仙人,使出來的手段也不一樣吧?對待仙人便喚出那丑陋駭然的傀儡齊齊圍上來做恐嚇狀,而對待凡人,就驅使了什么狐仙妖媚,把人誆了過去吸取精元?這念頭只在魯仁心頭一蕩,隨即便又散去,因為他再仔細看那宴珂,立刻就察覺到那少年神色中的矛盾之處:分明是夙愿了結,心滿意足的歡欣之態,卻又混著七分惶恐,九分驚懼,就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天大錯事,再無法挽回一般。 再加上他那副連自己身上有傷都無知無覺的模樣…… “宴公子?你去哪了?這個晚上可遇到什么危險?” 魯仁連忙問道。 “我沒追到雪庭哥,就在山神廟里找了個避風的角落等你們,一直等到現在?!?/br> 宴珂回應道。 他目光始終凝在雪庭身上,只不過他怕是也察覺到自己目光有異,時不時地便強行垂下眼簾挪開視線。但這樣,也只能忍上片刻,過不了多久,他又要往季雪庭那邊望。 “唔,這就是說你沒遇到什么怪事?” 季雪庭若有所覺,便朝著宴珂這邊走來,聽到他這樣回答,像是隨口一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