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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寒門升官手札在線閱讀 - 【一更】

【一更】

    禁足的這兩天, 羅棠笙和王氏卯足了勁給謝行儉補(bǔ)身子, 什么首烏鴿蛋粥, 玉竹烤羊腿, 杜蓉豬腰湯等等, 餐餐不斷的出現(xiàn)在謝家桌子上。

    待三日后去吏部小黑屋時, 五位大人見謝行儉紅光滿面, 瞬間氣的牙癢癢。

    不過五位先生只能心中生氣,卻不敢面上擺譜子,誰叫這幾人收了謝行儉特意送上門的賠罪禮呢。

    既然他們安心的收下了禮物, 那就代表重出朝考題這件事算是按住了,以后都不能舊事重提。

    謝行儉進(jìn)來后,見五位先生一副想罵人又不能罵人的姿態(tài), 頓時有些發(fā)窘愧疚, 這件事追根到底是他的錯,如果那晚他好端端的留在馬車不出去, 朝考題也就不會作廢。

    不過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敬元帝已經(jīng)下令重出朝考題, 那他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去補(bǔ)償這幾位大人。

    五位老先生性子執(zhí)拗, 擱年輕時, 他還真的不好撫平這幾位的怒火, 都是讀書人嘛,多多少少有些傲氣,且這幾人為人師有二十來年, 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謝行儉這種做事無章法的年輕人。

    謝行儉想了一宿也沒想出辦法去安撫幾位大人, 羅棠笙心思百轉(zhuǎn)千回,笑道:“皇上讓夫君去五位大人那里謝罪,又沒說非要給五位大人送一模一樣的禮,夫君何不去外頭打聽打聽五位大人的嗜好,回頭一一想法子來一個投其所好不就成了?”

    這法子不錯,謝行儉立馬喚來居三和高深,讓兩人去打聽幾位先生平日的喜好。

    得到準(zhǔn)確的消息后,他便命人備上五份不同的禮,親自拎著東西登門謝罪。

    五位大人被謝行儉一番誠摯的道歉話語忽悠的半推半就收了禮,至于死板的阮先生為何也被謝行儉輕而易舉的給拿下,這里頭還有其他的緣故。

    那日謝行儉從御書房離開后,阮先生守在宮門口打聽了好半天才得知鐘大監(jiān)手中的折子是謝行儉所寫,阮先生不禁揪著胡須驚訝不已。

    心道謝行儉當(dāng)上侍讀學(xué)士才幾天啊,皇上怎么就放心讓他替筆圣旨?

    阮先生心中塞滿疑惑和酸澀,行至主街口時,發(fā)現(xiàn)一堆衣著簡樸的老百姓圍在皇榜下歡天喜地的慶祝,一問才知道敬元帝讓工部整理了幾套工匠插圖頒布天下,為了照顧底層工匠不識字,皇上還往各地分別派遣一至三名教習(xí)官,專門去當(dāng)?shù)亟淌诠そ匙R別插圖。

    這種工匠們的事阮先生并不關(guān)心,他上心的是這條召令是不是敬元帝讓謝行儉寫的那條。

    阮先生在朝為官多年,打聽這種隱蔽事還是很輕松的,不消半個時辰,底下小廝便帶來了消息。

    ——這條召令正是謝行儉所寫。

    不僅如此,京城人到處在傳,說廣推教授工匠手藝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謝行儉的主意,不過在老謀深算的阮先生眼里,敬元帝這么爽快的答應(yīng),想來皇上很早之前就有這個心思了。

    只不過為何現(xiàn)在才推出來,原因無非兩點。

    一是李松把持工部不放,即便敬元帝有這個心思也找不到突破口。

    二是工部吊在六部尾巴上,鮮少有人會將目光投放在貧苦工匠身上,謝行儉這回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阮先生嘆氣的想,即便謝行儉這小子不提出來,敬元帝過幾天也會找機(jī)會在朝堂上說。

    現(xiàn)在好了,謝行儉誤打誤撞提出來,敬元帝當(dāng)然要“上桿子”付諸行動啊。

    謝行儉幫了敬元帝這么大的忙,從敬元帝沒有嚴(yán)懲謝行儉擅離職守就能看出來,謝行儉提出的這個主意深得敬元帝的心。

    阮先生思及此,遂停筆抬頭瞥了一眼對面奮筆疾書的少年郎,老先生經(jīng)年平靜的心湖在這一瞬間掀起了波浪。

    自打敬元帝越過遠(yuǎn)洲謝氏,在金鑾殿上欽點面前這個少年為狀元郎時,阮先生就似有若無的察覺到敬元帝對這個少年非常感興趣。

    如今教授工匠的召令頒布了下去,天底下的窮苦百姓可不得將謝行儉奉為神明,畢竟沒有謝行儉,這幫子工匠還要在水深火熱之中掙扎求生存呢。

    這都不算什么,阮先生一邊捋著最近的大事,一邊捻酸吃味。

    這謝行儉這段日子真真是撞上大運(yùn)了,召令頒發(fā)后帶來的百姓信仰先拋開不說,就說他手上這份朝考題,放眼看朝廷這么多年,歷來出科舉題的都是上了歲數(shù)有資歷的老大人,何時冒出一個毛頭小子挑大梁?

    這種質(zhì)疑的話阮先生當(dāng)然不會開口,畢竟謝行儉作為新科狀元,實力肯定是有的,且這兩年,京城的讀書人似乎都在熱捧謝行儉出的考集,可見謝行儉在出題方面頗有心得和經(jīng)驗。

    阮先生盯人的視線尤為火熱,謝行儉低著頭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行,趁著伸懶腰的空隙,他抬頭沖阮先生笑了笑。

    阮先生心虛的愣住,擠滿皺紋的臉頰紅rou顫巍巍的發(fā)抖,隨即立馬低頭捋袖揮毫。

    謝行儉了然失笑,心道阮先生怕是打聽過召令的事了。

    五位先生中,唯獨阮先生對他一直不冷不熱,如今這般細(xì)致的觀察他,肯定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

    不過,阮先生怎么看待他,他絲毫不關(guān)心,五人中,算阮先生收禮收的最果斷,既然賠禮接受了,就表明阮先生對重新出朝考題不再有異議。

    沒有異議就代表這件事徹底掀頁,他對幾位先生的愧疚也可以放下了。

    想到此,謝行儉舒了口氣,優(yōu)雅的揉揉因?qū)懱嘧侄崦浀氖滞螅^續(xù)埋頭苦干。

    天大地大,還是朝考題最大。

    ……

    被關(guān)在小黑屋第十二天后,謝行儉一行人終于被放了出來,這回他有之前的經(jīng)驗,解悶小零食以及換洗的衣物都備的很充分,所以出吏部大門時,他顯得格外的神清氣爽。

    吃的好睡的好,當(dāng)然過的舒坦。

    居三早早的駕著車侯在街口等著吏部開大門,遠(yuǎn)遠(yuǎn)瞧見謝行儉背著包裹出來,居三立馬跳著腳飛快的跑過來接過行李。

    “小公子累壞了吧?”居三將包裹放到車內(nèi),撩開布簾小心翼翼的扶謝行儉上車。

    謝行儉笑笑說還好,說不累當(dāng)然是假話。

    不過這回出朝考題比五月份那次要爽很多,一來他有了經(jīng)驗,二來時間寬裕,他就不用像上回那樣著急忙慌的趕稿子。

    坐上車,謝行儉就著車?yán)飩湎碌臎鏊_始洗漱,隨后換上干凈舒坦的便服。

    居三將坐榻下方柜子里的吃食端出來,笑瞇瞇的道:“小公子,這是家里才出鍋的糯米雞,您先嘗兩口飽飽腹,老夫人聽人說官家的伙食一向少油少鹽,吃了十來天,小公子嘴里定是沒了味道,現(xiàn)在吃幾口軟香甜糯的嫩雞rou剛好過過嘴,等會回了家,還有一大桌的滿漢全席等著您呢。”

    小桌板上的糯米雞用蒸的發(fā)褐的菏葉緊緊包裹著,剪開絲線后,撲面而來的荷葉清香將車廂團(tuán)團(tuán)包裹住。

    拿筷子撇開被雞湯染成金黃色的糯米飯,里頭藏著的嫩雞立馬顯現(xiàn)出原形。

    這只雞應(yīng)該只養(yǎng)了兩三個月,骨架頂多就一個半拳頭大小,上面的雞皮烤的焦香可口,雞rou鮮嫩四溢,謝行儉扯了一只雞腿給居三,剩下的雞rou,他兩三口就解決干凈了。

    “還是老夫人想的周到,”居三擦擦嘴上的油漬,忍不住笑出聲:“小公子在吏部呆了幾天,都瘦脫了相,可不得好好補(bǔ)補(bǔ)。”

    謝行儉將被雞rou湯汁完全滲透的糯米飯盛了小半碗給居三,居三義正言辭的拒絕:“小公子趕緊吃吧,這是老夫人特意給您準(zhǔn)備的,我一個下人總沾小公子的光不好。”

    一提下人,謝行儉微微挺了挺發(fā)懶的身子,故作翻臉:“什么下人不下人的,給你你就接著,何況你又沒賣身給謝家,算不得下人,且我娘待你如親子,有我吃一口的東西自然要分你一點。”

    居三聞言臉色發(fā)紅,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粗糙的大手拘束的接下碗筷,顧不上說話就大口大口的扒飯。

    謝行儉眼中含笑,依他娘的作風(fēng),知道他今天結(jié)束出來,肯定一大清早就讓居三過來了,居三胃口大,守在這大半天鐵定餓壞了。

    居三吃完飯后,摸著暖洋洋的肚子折回車頭,顧及謝行儉還在里頭吃飯,居三便將馬車的速度放慢,一路平緩的趕向謝家。

    吃了半碗滑潤可口的雞湯糯米飯后,謝行儉禁了十來天的肚子終于落了一點油腥,八月的荷葉香氣回味悠長,糯米飯浸泡了香噴噴的雞湯,吃起來開胃爽口,味道一絕。

    不過糯米不易消化,謝行儉吃了兩口后就沒再繼續(xù)吃。

    臨近中秋,京城的氣溫逐日下降,吃了半飽后,他照舊捧了一盞清茶,茶水略寡淡,不過拿在手里取暖挺不錯。

    處理完朝考題,謝行儉現(xiàn)在是上下一身輕,百無聊賴間他掀開車簾往外探,時不時的和前頭居三聊兩句。

    居三明白謝行儉被關(guān)在小黑屋這些時日悶得慌,現(xiàn)在肯定想聽聽京城時下的新鮮事,當(dāng)即便挑了幾樣大事說了說。

    “西山老百姓都已經(jīng)遷出去了,朝廷清點了人數(shù),遇害的老百姓,一家給了一百兩的撫恤銀……”

    “洪水退去后,不知何時,四面八方涌來一堆人跑到西山銀礦那兒拾碎銀子,皇上起先沒讓官差攔著,說今年流年不利,散點銀子抵災(zāi)也好。”

    謝行儉湊過來插嘴:“起先?這么說后來皇上不讓撿了?”

    居三甩起鞭子往馬背上揮了兩下,回頭揚(yáng)聲道:“可不是嘛,據(jù)說是因為那幫人里頭混進(jìn)了貪財?shù)娜耍粌H撿山腳下的碎銀子,還偷摸著上山拿銀石,皇上一怒之下放了官差日夜守在西山,也不允許老百姓再過去拾碎銀了。”

    謝行儉直接翻白眼,對這些貪心不足的人表示無語。

    前頭居三很是開竅的越過這個話題,絮絮叨叨的講起其他事。

    “入了八月,家里門檻都快被人踩塌了,”居三話鋒一轉(zhuǎn),笑意吟吟道:“那些上門的人都是來感謝小公子的。”

    “感謝我?”謝行儉坐起身,驚訝的伸手回指自己。

    居三半打趣道:“對啊,前些天小公子不是請旨讓皇上廣而教授工匠手藝嘛,這些遠(yuǎn)道而來的工匠們紛紛跑來感激您,說您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便挑了些農(nóng)家產(chǎn)的雞鴨魚rou過來孝敬您,剛才咱們吃的荷葉糯米雞,糯米和雞都是別人送上門的。”

    “工匠們生活貧苦,家里怎么好意思收他們送來的東西。”謝行儉嗓子眼往下沉,面上不悅。

    居三急忙解釋:“家里原是沒要這些東西的,說旨意是皇上下的,小公子頂多塞了把火,要謝也該謝皇上,可那些工匠愣是榆木腦袋,說皇宮戒嚴(yán)他們靠近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送到家里來,不得已老夫人才收下的。”

    謝行儉蹙起的眉頭這才松開,居三吃了糯米雞無端心虛,又補(bǔ)了一句:“少夫人心思細(xì)膩,逮著人問這些遠(yuǎn)道而來的工匠們上京可還有其他事,工匠們說朝廷專門送去地方的教習(xí)官手藝不中用,他們只好打包行李親自上京求學(xué)。”

    謝行儉噗嗤一下笑出聲,以往總聽說書生外出求學(xué),不成想他還能聽到工匠求學(xué)的故事。

    居三撓撓腦袋,也不知道謝行儉笑什么,但跟著笑總歸沒錯,便咧嘴道:“少夫人聽說后,叫這些工匠別急著去外頭找屋子住,少夫人讓人花了些銀子包下一家客棧,隨后讓工匠們住了進(jìn)去。”

    “京城住宿開銷大,咱們收了他們辛苦帶來的東西,幫他們解決住宿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敝x行儉贊許的點點頭,聲音晴朗明快,還不忘揚(yáng)起大拇指給家里的羅棠笙比了一個贊。

    很快兩人就到了家,才下車,門口等候多時的羅棠笙扶著王氏呼啦一下沖上前。

    兩個女人往旁邊一站,一人拉著謝行儉一只手,從上到下細(xì)細(xì)打量。

    王氏一邊看一邊還紅著眼眶嘮叨。

    “瘦了瘦了……”

    “糯米雞吃了沒有?好不好吃?”

    “頭暈不暈,娘讓大夫給你把個脈?”

    ……

    羅棠笙見謝行儉眼下黑青,好在身子骨還算康健,便放下心將位置讓給王氏。

    王氏疼兒心切,恨不得將謝行儉的骨頭都檢查一番,問了一堆話后,又說起家中的事。

    抱著團(tuán)寶落后一步的謝長義黑臉,忍不住啞著煙嗓拍門提醒:“要說進(jìn)來說,堵大門口說話不費勁嗎?小寶累的很,你當(dāng)娘的總纏著他干嘛!”

    王氏轉(zhuǎn)頭瞪了一眼謝長義,謝行儉笑著往家里走,謝長義懷里的團(tuán)寶才睡醒午覺,此刻眼睛喪喪的垂著,一雙白胖如玉的小手無力的環(huán)著老爹的頸脖,將軟乎乎的臉蛋挨著老爹的臉準(zhǔn)備繼續(xù)睡覺時,猛然聽到“小寶”二字,團(tuán)寶嗖的一下轉(zhuǎn)過臉,雙手揮舞起來。

    “蝦…寶…”

    謝行儉滿心歡喜接小弟的手停在半空,謝家其他人被團(tuán)寶這脆生生的叫喊愣是整的發(fā)懵,還是王氏反應(yīng)快,唬著臉糾正:“什么小寶,叫小哥!”

    團(tuán)寶嘟著嘴不理睬親娘,半邊身子往謝行儉這邊靠,謝行儉無奈的接過小弟,一入手,沉甸甸的重量壓的他手腕發(fā)緊。

    這孩子……比他還能吃。

    小孩子覺性大,被他逼著喊了兩聲小哥后,胖娃就趴在他懷里睡的昏天暗地起來。

    王氏見狀,走過來將團(tuán)寶抱去了廂房安睡,這頭,羅棠笙讓下人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來。

    正準(zhǔn)備開席時,居三跑進(jìn)來說官家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