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兩人出了酒樓, 因外邊天熱, 謝行儉便選了一個路邊攤乘涼, 好巧不巧, 這個攤位正是當年林邵白被朝廷立為秀才時, 謝行儉請林邵白吃的家箸頭春攤子, 專賣鵪鶉和雞湯, 眼下是酷暑,攤位上多出了各類粗糧湯。 兩人剛吃過酒,油葷沾不了嘴, 謝行儉便叫了兩碗解渴的綠豆湯喝,兩個銅板一碗,里頭的綠豆熬的濃稠, 且綠豆碗用深井的水冰過, 端在手里冰冰涼涼,喝一口透心爽。 綠豆味寡淡, 謝行儉便讓店家給他往里面加了一小勺桂花蜜, 桂花蜜是去年腌制的, 里頭的桂花黃澄澄, 攪拌在綠豆湯里, 一黃一綠, 顏色鮮亮,好看又好喝。 “從前就說儉弟在吃食上很有講究,這綠豆湯常人都是囫圇喝下, 也就儉弟會想到加點桂花蜜, 桂花蜜香氣足,伴著綠豆喝下去,心窩里甜的很,細細品味就不覺得此刻是炎熱夏日,反而像是金秋時節,桂花滿嘴飄香……” 林邵白笑著喝了半碗,贊不絕口。 謝行儉拿著勺子將碗里的桂花蜜和綠豆湯調的均勻,淺淺的喝上一口,綠豆煮的爛,入嘴微微抿一抿,舌頭上就只剩下綠豆外邊那一層皮,綠豆皮很有嚼勁,閑著無聊時,放嘴里嚼著可以打發時間。 “才半年不見,邵白兄的嘴比摻了桂花蜜的綠豆湯還要甜。”謝行儉調侃道。 “我還記得在韓夫子私塾初識邵白兄時,只覺得對面那少年神態冷清的很,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不太好相處。” “不過邵白兄那時瞧著似乎又不是不好相處的樣,你對你身旁的田狄倒是關心,事事幫他做,就連他桌上的墨水都是你提前幫他研好。” 林邵白拿湯匙的手一頓,好看的丹鳳眼微微垂下,默不作聲。 謝行儉心思沉了沉,桌上一片安靜,望著林邵白繃緊的臉龐,謝行儉揚了揚眉,一口氣喝完綠豆湯,隨后身子往后一躺,背靠著墻壁,靜靜道,“邵白兄難道沒話和我說么?” 林邵白停下喝湯的動作,秀長的眸子呆愣愣的盯著碗,忽而兀自笑道,“我都不知該說儉弟什么好,事事洞若觀火……” 陽光通過攤子撐起的網格布,在謝行儉身上落下一道道鏤空的陰影,謝行儉伸出手搭在頭上,瞇著眼昂頭望著網格布。 “田狄,”他緩緩開口,“孫之江舊部,原吏部左侍郎田大人之子,我在京城聽了一個故事,不知道邵白兄可有興趣聽一聽?” 林邵白眼里帶了幾分震驚,“到底是瞞不過儉弟……” 謝行儉看向林邵白的目光透著復雜,“當初在皇上面前舉薦你為秀才的重臣就是田狄他爹吧?” 林邵白苦笑,“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么?” 謝行儉定定的看著林邵白,眸子幽深漆黑,他握緊拳頭,強自忍住怒氣,忿忿道,“邵白兄瞞的真辛苦!枉我以為邵白兄當初大義,邵白兄說不稀罕朝廷白給的秀才,呵,說不稀罕,邵白兄卻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真替林大娘心寒!” “我能怎么辦!” 林邵白嚴防的心線一擊崩塌,他紅著眼眶惡狠狠道,“我爹是田家的奴才,我爹是為了田狄他爹而死的,原死一個奴才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田家卻為了安撫我娘,去官家劃掉了我這個家生子的奴才身份,我娘她是婦道人家,我爹死是田家造成的,可她懂什么,她沒有丈夫就只剩下我這個兒子,一聽田家幫我改了奴籍賜了外姓就能讀書出人頭地,她高興還來不急,哪里還是怨恨田家人害死了我爹?” 四周又是一片安靜,大熱天的,街上都沒幾個人,林邵白說到后邊,隱隱帶著哭音。 謝行儉問,“那后來呢,你娘她出事,是不是也是因為田家?” 林邵白聞言,額頭青筋暴起幾根,大吼道,“田家是孫之江的走狗,當年田家查出事,田家將我爹等一甘人推出去頂了罪,誰也沒想到,幾年后,他們又故技重施,拉出我娘……” 謝行儉皺眉,林邵白捂著臉哀泣道,“我娘她傻,她以為我這個兒子免了奴籍,那么田家就是她的大恩人。” “當初我爹死后,田家并不是沒遭殃,田狄作為田家嫡子,被田家家主交托給我娘帶到了雁平……” “我娘將田狄視為親子一般,我即便恨田家也無用,我娘說田家雖洗去了我身上的奴籍,但面對田狄,他終究是我的主子,我瞧著田狄雖張揚跋扈了些,但心思不壞,所以在私塾里盡量照顧他,田狄這人在外邊性子無畏,實則底子里最怕他爹,所以在私塾,他若犯事,我一般都會搬出他爹來。” 謝行儉暗道怪不得,當初田狄在私塾食館譏諷他不認識京城簇生椒,就是林邵白對田狄說要回家告狀,田狄這才息事寧人的。 謝行儉腦中突然閃過田狄那張端著的小臉,那件事后,他記的趙廣慎和葉禮承還和田狄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呢。 “田狄死了——”林邵白突然道。 謝行儉一驚,林邵白拿著勺子在碗里不停的滑動,“孫之江被皇上拿下,樹倒猢猻散,作為孫之江走狗的田家怎么可能幸免?” 謝行儉恍惚點頭,新年初一皇上下令在西市菜市場砍殺宗親王和孫之江兩府人后,接連幾天,西市血流不止,聽說皇上又抄了十幾戶人家,莫非這里頭就有田家? 接下來林邵白的話印證了這點,“田家和孫之江是一丘之貉,我幼時跟著我爹在田家做事時,經常看到田家進出大大小小的政官,現在細想,那些人應該都是孫之江的舊部,孫之江被揪出小辮子,田家當然跑不掉,包括田狄在沒,皆命喪斬刀之下……” 林邵白突然笑了笑,謝行儉有些不解,撇開田家害死林邵白他爹不說,聽林邵白剛才的語氣,林邵白應該跟田狄關系不錯吧,怎么說起田狄死去的事,林邵白竟然還笑的出來? “你不清楚我娘對田家的忠誠,哪怕我爹是為了田家而死,她還守著田家,每年去京城給我爹燒香時,還要去田家看一看。” 林邵白語氣很淡很輕,他閉著眼感受著陽光傾瀉在臉上的熱意嘴角忍不住帶上幾分微嘲,“說句大不逆的話,我該慶幸我娘那年走了,不然,貍貓換太子的把戲,我娘還真的干的出來。” 謝行儉覺得匪夷所思,試探道,“你是說,你娘會換下田狄,讓你替田狄奔赴刑場?” 他捂著嘴瞠目結舌,“這怎么可能,天下爹娘誰不是向著自己兒子……” “天下人千千萬萬,便有千千萬萬種爹娘。”林邵白迅速打斷謝行儉的話,神色不耐道,“就我娘為了田家那副鞠躬盡瘁的態度,她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謝行儉一噎,這事還真不好說,就林大娘每年長途跋涉去京城看望田家的尿性,也許還真的做得出來。 只是,這會不會太魔幻了,畢竟林邵白才是林大娘的親兒子…… 等等,親兒子? 謝行儉腦中立馬腦補了一本真正的貍貓換太子的小說,如果林邵白和田狄幼時就被掉包,其實林邵白才是田家子,那林大娘所謂的做法就說的通了。 不對,謝行儉頭疼的按住太陽xue,他記得林邵白年紀比田狄要大一些吧。不是相同時間出生,很難調換吧? “我與田狄其實同歲。”林邵白幽幽開口。 哦豁。 謝行儉腦中的小說瞬間改編成一部大戲。 他躊躇了半晌,腦袋湊近林邵白,壓低聲音道,“這事真的是我想的那樣么?” “你想的怎樣?”林邵白反問。 “嘖,”謝行儉面容上帶了幾分認真,“你與田狄的身份啊,你剛才不是說貍貓換太子嘛,我想著,你娘這般維護田狄,莫非田狄才是她親兒子,而你是田家……” “此事沒證據。”林邵白哼道,“緊憑我娘的態度說不得什么,即便……真的被換,我現在寧愿當一個林家子,畢竟田家已經沒了,不是么?” 謝行儉聞言唏噓不已。 武英侯府若沒有向皇上舉報宗親王一事,在這之前,田家依舊是京城的大戶,如果那時候知曉林邵白才是田家孩子,他會替林邵白叫冤,畢竟林邵白投身高門,明明是貴公子的命,卻養在家奴身邊。 還好陰差陽錯下,田家為林邵白洗掉了奴籍,不然林邵白這輩子算是毀了。 只不過,如今的事情出現了變化,田家被皇上斬立決,因林大娘早死,所以誰也不知道林邵白才是田家子,因而林邵白才躲過這一劫。 兩人心思百轉千回,皆相視無言。 林邵白的身世太過匪夷所思,只是如今田家已經沒了,再去深究已經無用。 可陰謀論加身的謝行儉卻在想,田家應該早就知道林邵白是田家子了。 畢竟林大娘出事后,替林邵白爭奪科考資格并一舉拿下免考秀才功名的,是田家在背后cao作。 他不覺得田家會為了一個已經踢出奴籍的林大娘費心費力的關照林邵白,這其中肯定大有原因在。 也許,田家從頭到尾都知道林邵白才是田家真正的兒子。 至于為何調換,這就要問田家人了。 只是田家一家人全被皇上滅了,這件事的謎底也隨之深埋。 謝行儉的好奇心戛然而止,現在探討這些沒意義,田家在皇上眼里,是參與宗親王造反的謀逆之臣,這么看來,林邵白想明哲保身最好這輩子都姓林,對于田家的事此生都要絕口不提。 謝行儉忽而一笑,這些不過都是他胡思亂想的,到底林邵白是不是田家子,誰也說不清。 林邵白因為對林大娘偏袒田家的作為表示很不滿,所以對于這件事只說一兩句就三緘其口,謝行儉本著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精神,只淺淺的問了兩聲后就閉了嘴,兩人不約而同的終止了這個話題。 “我可是聽說了啊——” 林邵白悠悠的端起綠豆湯喝了一口,抿著唇笑了笑,“四月間,你托官家驛站寄回來一堆好物,這不算什么,我知道你在京城也是有寫考集的,銀子方面自然不愁,只有一點,我聽別人說起,覺得頗為有趣,卻又覺得玄乎其玄,便想著當面問問你。” 謝行儉四根修長的手指穩穩的拖住綠豆湯碗,準備喊店家再給他盛一碗。 轉過身道,“你想問啥,你只管問,我知無不言。” 林邵白哼哼,“我比你大兩歲,如今還孤家寡人一個,你小子厲害,才去京城半年,竟然連終身大事都妥了,聽那些人說,你在京城傍上了公主?” 謝行儉噗嗤一笑,“那些不懂事故的人才會這般瞎說,你是讀過書的,難道也信以為真?” 林邵白笑,“尚公主當然不現實,但你和別家小姐的事,想來不是道聽途說吧?” 謝行儉點頭,將他和羅家結親的事大致的說了一通。 “明年你就要出家孝,想必你的大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吧?”謝行儉問林邵白。 “不急。”林邵白道。 “還不急?”謝行儉故意掰著手指數,“你比我大一歲,明年虛歲得有十八了,我爹說他十六歲就娶了我娘,你對這事不上心,難不成要等到弱冠之齡才娶妻么?” “有何不可?” 林邵白挑眉,“我家里只有個meimei,算是半個孤家寡人,爹娘不在,也沒人催我,我急什么?” 謝行儉撇嘴。 看來,他爹說的話只適合教訓他這個兒子。 兒女情長顯然不是兩個大小伙子關注的焦點,店家再上第二碗綠豆湯時,兩人已經說到謝行儉在京城的現狀了。 “你運氣好,”林邵白有一說一,“新帝開恩科,將朝廷漏缺的官位幾乎都填滿了,你去年說要去國子監,我還想著朝廷官職已經滿了,你再去赤忠館選官怕是不易。” 謝行儉道,“誰也沒想到年初會爆發宗親王一案,孫之江等人被擼下臺,朝廷缺人缺的可怕,再開恩科不現實,所以皇上就瞄準了國子監。” 說起這個,謝行儉笑了起來,“你沒去是不知道赤忠館選拔的過程,真真是胡鬧。” “哦?”林邵白來了興趣,問怎么個選法。 謝行儉挑唇一笑,大致和林邵白說了一通。 林邵白卻沒笑,一雙細長眉靜靜的直視著謝行儉,一字一句道,“要么我說你運氣好呢,優監生頭一回進國子監讀書,是打你考上秀才才開始的,赤忠館選人,原先人人都要在國子監至少學習兩年,你去了,才一個月不到,就分到了吏部。” 謝行儉笑而不語。 “你別不信,你瞧瞧你在吏部,”林邵白白了謝行儉一眼,“吏部考功司雖不是實權之地,但對你來說,卻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方。” 這一點林邵白說的沒錯。 謝行儉定定的點點頭,“考集也好,還是為了明年鄉試做準備也罷,去考功司里呆一陣子,對我來說,確實益處良多。” 只不過,考功司的好日子再也不復存在了。 他一想到家里未完成的噩夢——一百零八式,腦殼就突突的疼。 林邵白干脆道,“你啊,知足吧,天底下的讀書人,誰不想去大理寺,你倒嫌棄上了。” 謝行儉:“……” “知道什么叫菹醢嗎?”謝行儉突然問。 林邵白遲疑的點點頭,“醢梅伯,脯鬼侯。” 商紂王時期,梅伯向紂王敬獻鬼侯的天姿絕貌的女兒,然而紂王聽信妲己的讒言,將梅伯剁成rou醬,將鬼侯曬成rou干。 這回換謝行儉翻白眼了,“木大人讓我整理大理寺的一百零八式刑罪,里頭有一條是對菹醢的解釋,你可知木大人要我怎么整理?” 不等林邵白反應,謝行儉怒氣翻涌,種種憋悶和難受再也忍耐不住,叫屈道,“半年的活縮成兩個月完成我就不說了,可大人說整理刑罪不能單單一句話寫完了事。” 謝行儉倏地站起來,眼里冒著一股古怪的火焰,忽明忽暗,閃閃爍爍,林邵白被他盯看的雞皮疙瘩都隱隱鉆出頭。 謝行儉笑的瘆人,“比方說菹醢,你要這么寫,執兩把刀,一把快刀,用猛火烤炙,一把鈍刀,用海鹽浸泡,上刑前,兩人拖去廚房,面前立一口清亮的水缸,好叫囚犯看清自己,快刀掀皮rou,鈍刀磨骨頭,皮rou一片一片的掉,掉下來后立馬剁成rou醬,搓成rou團拿去旁邊煮,煮沸后半生不熟的喂給……” “停停停!” 林邵白胃里倒騰,捂著嘴巴止住謝行儉。 “你這也太惡心了,嘔……” 謝行儉習以為常的眨眨眼,“我寫習慣了,剛開始也有些不適應,只不過現在說給你聽,我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挺快意的。” 林邵白瞪眼,“你還說大理寺委屈,我瞧著你快活的很。” “有嗎?”謝行儉無辜道。 林邵白:“……” 許是謝行儉的話真的讓林邵白沒了胃口,見店家還沒端來第二碗綠豆湯,林邵白忙給了銀子說不用上了,說完就拉著謝行儉離開了攤子。 “怎么了這是?”謝行儉一副后知后覺的樣子。 林邵白跑老遠才停下來,喘著氣道,“那家攤子烤的鵪鶉馬上就要出鍋了,我怕我等會忍不住要吐。” 謝行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林邵白錘了他一下,責怪的罵道,“你這人,瞧著清清爽爽一人,怎么腦子里竟是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謝行儉雙手一攤,“木大人交代的活,我難道還能拒絕嗎?” “木大人也是……” 林邵白原想說木莊吃飽了撐著要謝行儉寫這個,可話到嘴邊轉了回去,暗道私底下編排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大理寺行刑的手法應該都是一筆帶過吧?那般詳細是……” “我編的。”謝行儉頗為自豪道,“木大人給我的一百零八式內容很淺顯,他讓我整理詳細些,我就往里頭添了些細節。” 林邵白豎起大拇指,“你活該去大理寺,這活就是給你量身定做的。” 謝行儉嘴角一抽。 與林邵白分開后,謝行儉就回了家。 他臨走前,與林邵白說了他已經不跟清風書肆合作的事,他沒有要求林邵白退出雁平的清風書肆,只是提了一嘴,希望林邵白去了京城后,能來羅家書肆助他一臂之力。 他挺看好林邵白的才華,若考集有林邵白加入,考集生意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謝行儉在家時,不少人來他家探望,有讀書人,說是來請教的,也有媒婆帶著姑娘上門的,還有看熱鬧的等等,謝行儉視情況而定,剛開始會出來見見,日子久了,謝行儉就讓他爹幫他擋了。 七月初十,謝家老族長要開祠堂給謝家老三上族譜。 這一天,林水村熱鬧非凡。 老三算是謝長義和王氏的老來子,謝長義這一天尤為高興,光吃席的桌子就定了不下十桌。 告祖要趕在開席前,謝長義抱著老三跪在謝氏祖宗前,謝行儉跟著跪在后邊。 這是謝行儉第三回進祠堂內廳,第一回是和謝長忠斷親,第二回是考上秀才,第三回是為了小弟弟。 老三個頭胖乎乎的,謝行儉喜歡喚他團團,因此這小名就這樣順了下來。 團團的大名是老族長取的,單字一個安,是老族長從“麾之亦安有”中取了一字賜給老三。 謝行儉明白,老三之所以取名謝行安,里頭有他爹娘的意思。 他爹娘認為老三是他二哥的轉世,說他二哥可憐二老,見他爹娘傷心,便隔了十幾年后又回到了謝家。 他爹娘對老三沒有大的期望,只希望老三一生平安順遂,這個安字倒是有這意思,甚好。 老三上了家譜后,越發長的圓潤,但凡去謝家看老三的,都說這孩子有福氣。 村里人說孩子有福氣,大抵不過一個“能吃是福”。 老三從祠堂出來后,似乎胃口大了不少,一天要喝好幾次奶,半夜攪和著王氏和謝長義覺都睡不好。 老三長胖了,王氏和謝長義見天的瘦了下來。 謝行儉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娘是高齡產婦,奶水本來就不多,老三這樣折騰,他娘怎么受的了。 隔天,他就去瀘鎮打聽誰家有奶娘,花銀子請了個經驗老道的奶娘回家專門晚上帶老三。 這樣一安排,王氏和謝長義晚上終于能放心的安睡。 過了七月半,林水村要敬鬼節,謝家也不例外,鬼節這一天要吃生食,王氏便讓謝行儉和謝行孝去腰河摸了一籃子的蓮藕回來。 一年一度生吃糖蓮藕的日子到了。 鬼節晚上不點燈,這一天是謝行儉這趟回家有史以來沒熬夜的日子。 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后,照舊是捧著一百零八式研讀的生活。 七月底,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將一百零八式整理了出來。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他的假期也要結束了。 八月初一早上,謝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別謝行儉,謝行儉忍著離家的淚意,帶著大包小包,坐上馬車往京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