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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寒門升官手札在線閱讀 - 【104】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104】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等消息歸等, 中飯還是照樣要吃的, 不過因為老侯爺大張旗鼓的沖進宮里, 謝行儉等人皆面色惶惶不安, 這頓飯吃的味同嚼蠟, 畢竟曼姨娘與宗親王府秘密往來的書信涉及的話題太過敏感, 稍不留神便會惹得天子震怒。

    天子之怒, 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這可不是鬧得玩的。

    謝行儉讀的史書多,深知皇族之間只要涉及造反忤逆的事, 即便宗親王沒有過造反的念頭,可這些流言一旦飄到敬元帝的耳朵里,沒有也會變成有。

    何況老侯爺手里捏著是實打實的證據, 宗親王有口難辯, 謝行儉心想,宗親王是注定要被敬元帝一棍子打死了。

    謝行儉料想的沒錯, 敬元帝嗅到一丁點有關親王造反的氣味后, 立馬召集御林軍前往宗親王府。

    曼姨娘被關押至大理寺, 大理寺卿木莊木大人吃飯的筷子一撩, 急匆匆的召集手底下的人一同前去刑獄審問曼姨娘。

    別看曼姨娘柔柔弱弱的, 為了給兄長宗親王爭取逃亡的時間, 硬是咬牙在木莊的狠辣手段下挺過一盞茶的功夫,被打的血rou模糊后,曼姨娘這才開口吐露宗親王府的暗道在何處。

    金鑾殿上, 敬元帝黑沉著一張臉, 聽完大理寺卿木莊的匯報,氣的怒揮長袖,沖著底下一眾官員,厲聲咆哮道:“速派御林軍捉拿宗親王,無論男女老少,一個都不許給朕放走了!少一個,你們只管提頭來見朕!”

    一眾官員膽戰心驚的趴跪在地,徐堯律手掌都察院,消息最是靈通,原本對于宗親王預謀造反的事也掌握了一點證據,無奈宗親王平日一副無所事事的老好人模樣,騙過了所有的人,包括敬元帝這個皇侄。

    徐堯律覺得沒有確切的證據,他冒然回稟皇上言及宗親王有不軌之心,皇上定然不會相信的,所以他在等,等證據浮出水面。

    徐堯律知道在他們這個年輕帝王心中,宗親王是皇叔里頭最讓人省心的,敬元帝初被太上皇立為太子時,朝廷群臣發對,都說國不像國,大統高位怎能讓一庶子登坐。

    敬元帝那時尚且年幼,被一幫老臣說的只能躲在太上皇身后,這時突然有人站出來聲援支持敬元帝立為太子。

    這人便是宗親王。

    宗親王將年幼的敬元帝拉到眾大臣跟前,鏗鏘有力的道:“和兒雖是庶子,可他也是長子,為人忠孝謙順,穎悟絕倫,何以不宜立為皇太子?”

    那時尚為吏部左侍郎的孫之江出言反駁,“自古大業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這是千百年來祖宗立下的規矩,宗親王可別混淆視聽!”

    一貫溫和的宗親王破口大罵,“狗屁祖宗規矩,孫大人真要與本王論規矩,本王今日就與你說道說道,論規矩,這景平朝該是越王朝的,皇位也該是越皇帝的!”

    宗親王指著龍椅上一言不發的景平帝,高聲道,“眾所周知,皇兄未登基前,是越皇朝的權相,皇兄能一舉以臣子之身登上高位,你們這些拿俸祿的,怎么當初就沒人站出來指責皇兄登基不合祖宗規矩?偏偏這時候立太子時,又講究起規矩,說來說去,這規矩都是你們定的不成?”

    此言一出,一堆官員噤若寒蟬,包括孫之江都緊閉了嘴巴。

    年幼的敬元帝看看面沉如水的父皇,又歪頭看看一直護著他的宗皇叔,到底是小孩子,聽到宗親王說新朝是他父皇從越皇帝手中搶來的,小孩子立馬就有些沉不住氣。

    小手拽拽父皇的衣裳,為宗親王求情,“父皇息怒,宗皇叔是為了皇兒才一時口無遮攔……”

    景平帝似乎并不受宗親王一番大膽言論影響,事后年幼的敬元帝被正式冊立為太子,而宗親王幫敬元帝堵住群臣的悠悠之口,卻沒得到景平帝任何賞賜。

    直到太子登基后,敬元帝才為宗親王下發賞賜,不僅給宗親王的子嗣封號,還授民授疆土,在東面劃了好大一塊肥沃土地分封給宗親王。

    然而宗親王的胃口可不止這塊分封土壤,他瞄準的是金鑾殿的龍椅。

    *

    臘月二十九下午,京城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是宗親王府被翻找出龍袍,宗親王連帶家眷從地道逃跑時被御林軍在出口當場逮住。

    其二,御林軍逮人的出口竟然設在吏部尚書孫之江家的后花園。

    這兩件事,不論是哪一件涉事的人員,都是上京響當當的人物。

    留在武英侯府的謝行儉聽到此消息時,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

    “好端端的,怎么孫尚書也摻和其中了?”魏席時納悶。

    謝行儉更納悶,他這些天為了解決孫思霖,絞盡腦汁想了一堆措施,就想讓孫思霖知道他的厲害,然而他還沒動手呢,怎么孫家就糟了災?

    這種感覺很憋屈的慌,就好比你在考試前日夜連軸的苦讀復習,突然老師通知你,你被免試錄取了。

    雖然這結果很稱心如意,但他就是覺得不舒服。

    謝行儉想起那回在縣學,他設計宋家兄弟倆時,他好像也沒怎么成功,雖然結局順他的心意,但軌線沒有按照他的打算走啊,反正他就感覺心煩意亂的很。

    “孫尚書原是支持成王登基,后新帝登基后,孫尚書為了不引皇上猜忌,漸漸的便與成王斷了聯系,恐怕是覺得成王沒機會后,又與和宗親王勾搭上了吧。”一旁的羅郁卓背著手淡淡說道。

    “孫尚書才從成王坑里爬出來,怎么轉身又投向宗親王?這簡直就是墻頭草嘛,新帝登基后,一直高捧宗親王府,怪不得孫尚書倒戈宗親王這邊,有宗親王護著,皇上到底會給宗親王三分面子,不會將孫尚書如何。”魏席事感慨。

    其余人點頭,似是認可魏席時的說法。

    然而,謝行儉卻搖搖頭。

    “儉弟可是看出什么了?”羅郁卓好奇的問。

    謝行儉心里還在膈應羅郁卓故意撒謊騙老侯爺說他和羅棠笙之間有私情,所以聽到羅郁卓跟他說話,謝行儉頭一回沒理人。

    他雖不知為何羅郁卓要撒謊,但他不喜歡朋友之間開這種玩笑,他是男孩子可以不在乎名聲,可羅棠笙不行啊,人家小姑娘正值說親的年歲,這種敗壞門風的玩笑開不得!

    羅郁卓當然知道謝行儉不理他是在生他的氣,他之前的舉措雖然有些失儀,但他不后悔。

    自從他成親后,爺爺就開始到處張羅小姑姑的婚事,然而世家貴族子弟鮮少有因為小姑姑這個人而愿意娶小姑姑的,大多數不過是看在武英侯府的面上才上門提親。

    小姑姑雖然比他小,但從小就很照顧他,他小時候身子骨弱不能習武,外面的人總是喜歡嘲笑他妄為武將子嗣,后來是小姑姑幫他教訓了那伙人。

    羅郁卓永遠都記得那年午后,小姑姑氣的掄著粉嫩嫩的拳頭將那群小孩打的哭爹喊娘,小小的他感動的哇哇直哭。

    羅郁卓之所以在老侯爺面前撒謊,主要是想逼一逼謝行儉,畢竟他知曉小姑姑在偷偷的癡戀謝行儉,所以他跟魏氏兄弟打探過謝行儉的為人后,再加上他自己的判斷,他覺得謝行儉在感情方面有些愚鈍。

    試探后果真如此。

    謝行儉一口否認了他和小姑姑之間的私情。

    雖然這私情確實不存在。

    羅郁卓想不通的是小姑姑這般美貌年輕的女孩,為何謝行儉不心動。

    謝行儉也想不通,羅郁卓為何要將武英侯府嫡女這樣高身份的女孩子往他懷里推。

    兩個都想不明白的人默默的分開,謝行儉選擇站在魏氏兄弟左邊,而羅郁卓則站到了右邊。

    魏氏兄弟頓時覺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氣息——叫大寫的尷尬。

    四人站成一排,裝模作樣的望著院子里光禿禿的樹干,最終還是魏席坤打破了萬籟俱靜的氣氛。

    “小叔,”魏席坤匪夷所思,“你剛才為啥搖頭啊?”

    “據我推斷,孫尚書一開始支持的就是宗親王,而非像大家看到的那樣支持成王。”謝行儉緩緩道。

    “不會吧?”魏席坤張大了嘴,“我聽說皇上憎惡孫尚書,就是因為當年孫尚書力求太上皇立成王為太子,孫尚書直言說既然朝廷不在乎庶子嫡子,何不立養在當時皇后膝下的成王。”

    “這是孫尚書和宗親王私底下早就想好的計謀。”謝行儉可不是胡說,自從上回孫思霖在國子監‘賞’了他兩巴掌后,他一直記恨在心,隨后他在京城各大茶館酒樓四處閑逛,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逮住了孫尚書的小辮子。

    京城有一家優伶樓,里面住著一位打快板的口技說書先生,謝行儉從口技先生那里得知,京城人喜歡養鴿子,幾乎家家都養著幾籠鴿子,尤其是富貴人家。

    鴿子除了拿來煲湯,在古代可是一種大眾化的通訊工具。

    京城地廣,南北郊區走一遭都要花半天的功夫,為了節省不必要的路途時間,鴿子成了京城人往來的標志。

    有了鴿子,京城界地,往來便利很多。

    謝行儉在調查孫尚書時發現,孫尚書家并沒有養鴿子,而相隔好幾條街的宗親王家也沒有養鴿子。

    兩家都是京城顯赫高門,別人可能覺得兩家不養鴿子是因為人家不想養唄,謝行儉原也是這種想法。

    然而,當他得知宗親王家的密道是通往孫尚書家的時候,他立馬意識到這兩家早已沆瀣一氣,有更便利的密道想通,根本不需要惹眼的鴿子傳信。

    而曼姨娘和宗親王的書信之所以被羅棠笙劫持,就是因為羅棠笙眼尖的發現了曼姨娘喂養的鴿子在侯府出入頻繁,這才逮著機會將書信攔了下來。

    謝行儉不由的暗嘆了一口氣。

    飛鴿傳書雖然省事,但終究是將秘密放在了空中任人宰割。

    *

    朝堂上,敬元帝冷眼看著大殿地上擺放著從宗親王府搜尋過來的假玉璽、黃龍袍還有一些其他皇上才該用的東西。

    底下徐堯律的都察院和木莊的大理寺兩司輪流稟報有關宗親王和孫尚書以及其他官員是如何虎視眈眈的謀篡皇位,聽的敬元帝坦然失色。

    敬元帝沒想過他一向尊重的宗皇叔竟然敢聯合朝臣覬覦皇位,看孫之江與之往來的書信,怕是在他父皇時期,兩人就已經開始謀劃了。

    年輕的敬元帝似乎一下老了許多,父皇常說天家無情,他還不信,他對宗親王的敬重不比對父皇少,只因他記掛著當初宗親王力排眾議支持立他為太子的事。

    徐堯律和木莊稟報完畢后,見敬元帝遲遲不說如何處置宗親王,兩人不由擰緊眉頭。

    敬元帝算是明君,登基以來選賢舉能,體察民情,政事也處理的極為妥當,唯獨有一個缺點,太優柔。

    宗親王對敬元帝登基確實有功,但如今鐵證如山,過大于功,理應按刑律斬首示眾。

    徐堯律作為都察院的監察御史,有責任提醒皇上看清現狀,正當徐堯律準備勸說時,敬元帝開口了。

    *

    宗親王預謀造反不是小事,三司花了一天一夜才審清楚這樁驚天的案件。

    謝行儉一行人見皇上并沒有召見他們,便離開了武英侯府往家走。

    臨走前,羅郁卓似乎有話想跟謝行儉說,謝行儉沒理會羅郁卓的欲言又止,大步離開了武英侯府。

    謝行儉的身影消失在侯府門外后,大門后這才走出一女子,正是羅棠笙。

    “小姑姑,對不起……”羅郁卓手足無措。

    羅棠笙臉色蒼白,嗯了一聲后輕輕道,“你今日太魯莽了,我的事,你以后莫要再擅自插手。”

    羅郁卓嘆氣點頭。

    臘月三十,上京城又開始下起鵝毛大雪,謝行儉裹著絨毛長袍站在屋檐下,望著遠處黑壓壓的烏云團,他頓時覺得胸口喘不過氣來。

    寒風冷冽,吹著他身心都跟著涼颼颼的在打顫,這種冷,直達骨頭縫隙。

    屋內,王多麥喊他進去吃年夜飯,突然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鑼鼓聲。

    謝行儉慌忙打開院門,只見十幾匹馬兒從面前飛奔而過,雪花紛飛中,落下一聲聲的吶喊。

    “——皇上有令,宗親王府、吏部尚書孫府,兩府意圖謀逆不軌、罔顧皇家威嚴,欺君之罪罪大惡極,著兩府十歲以上男子在明日午時菜市場斬首示眾,其余婦孺皆發配官妓……”

    兩府十歲以上的男子都要被斬首?

    那得殺多少人?

    謝行儉聽的手足發冷,腳下一軟癱在門檻上。

    后頭跟出來的魏席坤大驚,“小叔,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