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捉蟲)
從徐大人家出來后, 京城天空上又開始飄起鵝毛大雪。 徐大人的家安置在京城玄武街的狀元巷, 狀元巷, 顧名思義, 里面住的每一戶人家祖上或是現(xiàn)在家中都出過狀元, 住這條街的人走在大街上比京城其他老百姓都要傲氣的多, 主要是因為能住進(jìn)去的人, 都是親由皇帝批準(zhǔn)的。 因為每一屆殿試后,皇帝都會在狀元巷賜一座宅院給新科狀元,以示隆恩。 謝行儉裹緊外袍, 佇立在風(fēng)雪交加的京城大街上,回首望著一棟棟雕梁畫棟的狀元宅院,心情激動澎湃。 狀元巷, 紅瓦樓, 巷道外連著的便是京城最為繁華的玄武街,今天雪下的很大, 然而玄武街上行人依舊摩肩擦踵。 謝行儉沿著玄武街先去了一趟京兆府, 剛剛好居三從里頭走了出來, 身后還跟著一位官差。 居三站在京兆府大門口笑對著謝行儉眨眨眼, 嘴巴撇向身邊的官差, 大意是他不能跟謝行儉一道回去。 謝行儉見居三神色輕松, 便知居三并沒有在京兆府受委屈。 因為中間隔著官差,所以兩人中途并沒有言語交談,直到回到小客棧后, 官差讓居三進(jìn)去收拾包裹, 謝行儉這才逮住機會和居三說話。 居三和客棧的其他打手一起擠在客棧后院的過道小屋里,屋外的大雪將房屋的亮瓦給遮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三人進(jìn)去的時候,根本看不到一絲光,里頭漆黑一片。 居三哆哆嗦嗦的點著壁掛上的蠟燭臺,謝行儉和王多麥這才看清屋內(nèi)的狀況。 居三收撿包裹,謝行儉追問道,“上面是怎么安排你的,今天你就要去城郊營地住嗎?” 居三點頭,“官爺看到徐大人的面上,并沒有為難于我,只叫我收拾收拾搬去城郊營,小公子,你放心,官爺說城郊營條件好的很,每天還有專門的人施粥布飯……” 王多麥將兩身棉衣包裹拋給居三,“表弟說北疆冷,你且?guī)c衣服過去御寒,切記人在外不露財,你穿棉衣時別忘了再外面套一件衣服包著,那些難民若是看你穿的好,聯(lián)手扒你衣服的事,他們是能做的出來的。” 居三不好意思的接下,跟謝行儉保證道,“小公子,您等我三個月,三個月后我從北疆回來,我再報答您。” 謝行儉拍拍居三寬厚的肩膀,淡笑道,“我差點害了你,還談什么報答不報答的,等去了北疆,別悶聲吃苦,有些活能躲就躲,別人家給你一個笑臉,你就將人家奉為座上賓,說句不好聽的,這次你好在是碰上了我,若是碰上歹人,早就不知道被賣到什么地方去了。” 居三撓撓頭,“我飯量大,沒人要的……” 王多麥心直口快道,“怎么沒人要,深山燒窯的就缺你這樣實心眼的力氣人。” 居三嘿嘿笑。 謝行儉叮囑道,“此行派去北疆的官差中有徐大人的人,你若是有事便可去找他幫忙。” “多謝小公子。”居三熱淚盈眶,“還要多謝徐大人,勞他cao.心……” 居三還想說些什么,無奈門外官差等的不耐煩開始催人,沒辦法三人就此分離。 雖然認(rèn)識居三才一天的功夫,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謝行儉覺得兩人之間特別合拍,居三走后,謝行儉心里還空落落的一陣陣難受。 外面的雪花下的愈來愈大,周圍客房的人冷的在屋里來回跺腳取暖,噔噔噔的聲響此起彼伏,聽得謝行儉心煩意亂。 王多麥又去掌柜的那討要了幾根木炭過來,燃旺后,兩人圍著火爐邊磕著山貨吃食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 室內(nèi)溫度慢慢攀高,兩人遂脫下厚重的外袍。 “居三就這樣突然走了,總感覺不真實。”王多麥感慨,“昨兒才認(rèn)識呢……” “他去北疆呆三個月,對他而言是解放。”謝行儉如實道。 “解放?”王多麥困惑嘟囔。 謝行儉意識到自己說了上輩子的話,只好含糊其辭的掩飾過去。 “徐大人說了,去北疆三個月,是朝廷做做樣子,懲治這些難民是勢在必行的,不然以后難民都肆無忌憚的往京城涌,京城豈不是亂了套?” “居三說三個月后來找你,他能來京城嗎?”王多麥問。 “說不準(zhǔn)。”謝行儉道,“還要看居三這三個月的表現(xiàn),并不是所有的難民都有機會再回到京城,有些會被官府遣送原籍,或是運往其他地方重新開荒定居。” 居三的話題太過沉重,兩人說了會就不再提了,隔壁客房的木炭似乎又燒完了,住店的人不停的跺腳,左邊房跺完,右邊房跺,謝行儉被惱的氣息一滯。 王多麥無奈道,“今日氣溫驟降,大雪飄飄的,客棧取暖的木炭用的快,咱們這小半婁木炭還是我手快搶來的,誒。” “咱們還是趕緊把住房定下來吧。”謝行儉說干就干,“眼下天還沒黑,我們?nèi)ヒ惶顺墙荚趺礃樱俊?/br> “好啊!”王多麥抓起衣服往身上穿,“瞧著雪越下越大,明天過去怕是路都被堵死了。” 兩人披好大氅,舉著油紙傘一路往城郊走去。 地面上早已是白茫茫一片,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直到夜色降臨才趕到城郊區(qū)。 著人打聽后,謝行儉敲響了中人的家門。 中人姓吳,見到謝行儉冒雪而來,連忙將人迎進(jìn)屋。 吳中人祖輩都是京城人,早年喪妻,家中有三兒兩女,三個兒子都已經(jīng)娶妻成家,家中尚且還有一個未嫁的女兒。 謝行儉和王多麥進(jìn)門后,吳中人熱情的招呼他們換鞋,兩人的鞋子早已被雪水浸濕,謝行儉見吳中人拿出干凈的棉鞋,也沒推遲就換上了,只說家中棉鞋少,等會腳下這雙就讓他買走吧。 謝行儉瞧著這鞋是嶄新的,他穿了總歸是不好意思,所以才開口說花錢買下。 吳中人哈哈大笑,“鞋不值幾個銀子,都是小女平日閑著瞎做給我的,您隨便穿。” 一聽是女兒孝敬爹的,謝行儉便笑得說出一堆好話夸贊,吳中人聽得飄飄然。 “小公子想買北邊那座院子?”吳中人問。 吳中人口中的北邊院子就是那個一千五百兩的破爛院兒。 謝行儉聞言沒有立即點頭,模棱兩可道,“是要買個宅院住下,這邊房子多嗎?” 吳中人愣了一下,立馬笑道,“多是多,只不過都沒北邊那座便宜,其他的出一千五百兩是決計買不下來的。” 見謝行儉不動聲色地聽著,吳中人試探道,“不知小公子在京中是做何事?” “求學(xué)。”謝行儉言簡意賅道。 “嗨!”吳中人拍手大笑,“難怪大雪天跑過來,這幾天啊,我家來了不少讀書人,都是來打聽房屋的,小公子,我可不是誆你,您再不買,這城郊邊的院子就快被搶沒了。” 謝行儉但笑不語,吳中人打量他不懂事呢,一千五百兩的房子,外地的窮書生有幾個能買得起,再說城郊地處偏僻,房屋怎么可能賣光。 謝行儉嘴角揚了揚,“您呢,也別說一千五百兩了,您看我大雪天的過來,確實是誠心想在您這買,你給個價,我掂量掂量,合適咱今個就定下,您說呢?” “馬上定下?”吳中人瞪大眼問。 謝行儉挑眉,“這就要看您出的價錢合不合我的胃口了……” 吳中人聞言陷入沉思。 “一千四百五十兩,小公子覺得……” 謝行儉伸手打斷吳中人的話,“得嘞,五十兩我擱您這磨嘰半天干什么?” “五十兩可不少了!”吳中人信誓旦旦的道,“小公子不信去周圍問問,哪家哪戶不值個千八百銀子,我瞧著兩位是外地來的,這才免五十兩……” 謝行儉笑著不反駁,作勢換鞋往外走,吳中人急了。 “怎么了這是?小公子不買了?” 謝行儉脫鞋的動作一頓,抬頭道,“您也說周圍是千八百兩銀子,給我這個外地人就要一千四百五十兩,太高了,我一個讀書人哪里出的起,我還是去別去看看再說。” “別啊,價錢好商量——”吳中人按住謝行儉的手,諂媚的笑道。 謝行儉順著他的手又坐回椅子,吳中人見有戲,伸出三根手指晃晃。 “一千三百兩,不能再少了!” 王多麥見砍了兩百兩,頓時心喜,謝行儉卻按兵不動,顧左右而言他,“聽說,朝廷將遠(yuǎn)洲府的難民安置在這附近?” 吳中人“啊”了一聲,不知道謝行儉突然說這個干嗎。 “確實有此事——” “我來的路上,探頭瞧了一眼您說的北邊院子,似乎里面不像長年無人居住的樣子啊,門檐下有生過火的印記……” 吳中人臉色大變,急急道,“里頭屋子我鎖的好好的,確實一年多沒住過人,至于小公子說的生火……” 吳中人大怒,“定是那些難民初入京城沒地呆,便半夜爬墻偷摸進(jìn)了院子!” 謝行儉聞言,突然一改之前的和煦表情,下巴一昂傲慢無禮的冷笑,“難民各個齷齪不堪,他們夜闖私宅就不怕臟了地嗎?我一個讀書人住進(jìn)去,哪里還能靜下心讀書,真叫人心煩。” 王多麥和吳中人都大吃一驚,沒想到謝行儉如此瞧不起難民,震驚過后,王多麥小聲道,“表弟,你這么說不妥吧,居三他不也是……再說難民無地隔風(fēng)擋雨,在院子里生個火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王多麥越這么勸說,謝行儉越火冒三丈,當(dāng)即脫下棉鞋換上自己原來的鞋子,昂聲道,“我堂堂一屆讀書人,怎可與這等污穢之人同呆一個屋檐,這房子我不買便是,省的以后看著糟心受罪。” 吳中人這次真的變了臉色,北邊那院子擱他手上放了有一年多了,再不賣出去,他怕是要血本無歸。 其實吳中人壓根就不是什么房屋中人,北方院子原就是他從別人手里買回家的,本來打算搗拾搗拾給小兒子做新房,誰料兒子嫌棄地段偏僻,非要重新買。 吳中人無奈,只好當(dāng)了祖?zhèn)饔衽褰o小兒子重新買了一處宅院,如今當(dāng)期在即,如果還沒有湊齊銀子,當(dāng)鋪的祖?zhèn)鲗氂窨删挖H不回來了。 想了想,吳中人只好被迫充當(dāng)房屋中人,想將北邊那棟空院子給賣出去,好去償還當(dāng)鋪的銀子。 這些天,上門詢問的人很多,然而沒有一個愿意買,好不容易盼到謝行儉,吳中人怎么可能再讓人跑掉。 “一千兩!”吳中人咬牙道。 謝行儉不理睬,怒氣沖沖的穿好鞋子就往外面走。 王多麥拉住謝行儉,勸道,“表弟,人家都降到一千兩了,要不咱就買下吧。” 吳中人跟著湊上前拱手,“小公子,一千兩可不高了,您……” 然而,謝行儉依舊緊抓著難民生火的事不放,“呸,表哥,要買你買,反正我不出一分錢,這樣的房子,我也不愿住,晦氣!” 說著,撐著傘頭也不回的出了吳中人家。 后頭的王多麥氣的一跳三丈高,大吼道,“人家不就在屋檐生了火嗎,又沒進(jìn)屋,你嫌棄個什么勁!” 吳中人梗著脖子老粗老紅,嘆氣道,“這都什么事喲,讀書人清高不愿與難民同住一個屋檐,這我能理解,可人家不過是進(jìn)去躲雨生個火就走了,能有多臟?” 王多麥踮著腳見謝行儉消失在雪幕中,急忙跟著換鞋追上去。 吳中人慌忙拉住王多麥的手,“真不買啦?才一千兩呢!” “一千兩怎么了,我表弟他不樂意住,就算你給我八百兩,我都要考慮考慮!” “八百就八兩,”吳中人狠了狠心。 “真的?”王多麥嘴角抽了抽,“真愿意賣給我?一口價八百兩?” 吳中人點點頭,心痛的難以呼吸,“我說八百就八百……” 王多麥當(dāng)即拍板,從懷里掏出八張銀票,笑道,“銀子在這,您點點看!” 吳中人猛地看到八張銀票有些呆愣,“那你表弟咋辦,他不是嫌棄……” 王多麥擺擺手,“回頭我勸勸他,這大冷天的,他總不會傻到有屋子不住非要住外頭吧?” 吳中人點頭應(yīng)是,捏著手中輕飄飄的銀票,吳中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一千五百兩的房子就這樣被他對半賣了出去。 這時,一直躲在遠(yuǎn)處偷看的吳中人女兒端送茶水過來。 “爹,那位公子可是買了咱家的院子?”吳梅花嬌滴滴的開口,臉色紅暈暈的。 吳中人還沉浸在八百兩的夢幻中,沒有察覺到女兒的變化。 吳中人深吸了一口煙,又看了一眼八百兩,突然跳坐起來,嚇的羞紅臉的吳梅花臉色陡然慘白。 “爹,您怎么了這是?” 吳中人憤恨的將手中的八百兩往桌上一扔,憋屈道,“能怎么,你爹活了大半百,今個竟然被兩個毛頭小子給坑了一把!” “什么嫌棄,什么晦氣!”吳中人桌子拍的啪啪響,“不過是演一場紅白臉戲給老子看罷了!” “不行,明日我定要退了這錢,衙門紅契我不蓋手印,那房子照樣還是我的!” 吳梅花腦中浮出謝行儉那張俊俏的臉,聞言立馬按住吳中人,嬌羞道,“爹,差幾百兩的銀子罷了,不值得您生這么大的氣,那謝公子都說了,他是來京城國子監(jiān)求學(xué)的書生,爹,國子監(jiān)是什么地方,豈是一般人能進(jìn)的?” 吳中人一聽女兒這般說,怒氣消散了些,吳梅花繼續(xù)道,“幾百兩,就當(dāng)咱們送個人情給謝公子,女兒瞧著謝公子人不錯,以后定能一舉高中,到那時候,爹再提及這幾百兩,謝公子肯定對您心存感激,幾百兩就能引得新科進(jìn)士與您交好,求之不得的好事,您這會子該高興才對!” 吳中人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只見吳梅花云嬌雨怯的垂著腦袋,拉長音調(diào)撒嬌,“爹,女兒過兩年就要及笈,到時候您替女兒向謝公子……” 話說一半,吳中人恍然大悟,“梅兒難不成看上了剛才那個讀書人?姓謝的小子狡猾的很,你還是死了心吧,爹不同意你與他……” 吳梅花嘟著嘴不依,“謝公子怎么狡猾了,人家不過是為了省銀子才想出這招,連爹您都被忽悠過去了,可見謝公子厲害。” 謝行儉長相端正,談吐不雅,吳中人剛開始也很看好,只不過吳中人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可女兒喜愛的很,吳中人被求的沒辦法,只好吃一次虧,想著等日后謝行儉成了他的女婿,他再回頭與謝行儉好好算算這筆賬。 * 謝行儉停靠在大樹下等王多麥,他還不知自己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貼上女婿的標(biāo)簽。 不一會兒,王多麥就笑著跑過來。 “表弟,你真是料事如神,就你這招,竟然一下子擼掉七百兩!” 謝行儉跺跺凍僵的腳趾,“回去再說吧,他房契給你了沒?” 王多麥點頭,“給了,我貼身收好了。” 謝行儉下意識的就往王多麥的褲.襠看,王多麥啞然,失笑道,“這回沒藏那……” “吳中人可惱了?” 王多麥搖頭,“我拿了房契就走,他恐怕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會子怕是……若他明日不跟咱們?nèi)ス俑畵Q紅契,那咱們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謝行儉疾步往回頭,“不會,你開口八百兩他都愿意賣,說明他要么急著用錢所以才著急脫手,要么就是北邊那院子實在難以賣出,閑置著也沒用。” “我估計是沒錢使。”王多麥道,“我一掏出銀票,他立馬就按了手印將房契給我了。” “明天還是你出面,”謝行儉道,“即便他回了神知道咱倆在忽悠他,你也千萬別出聲,就裝作不知情,看他怎么說。” 第二天一早,王多麥再次找上吳中人,吳中人面色雖不好看,但一想到女兒的話,吳中人忍氣吞聲的跟著王多麥去衙門換了紅契。 從此刻起,城郊北邊這座破院兒就真正的歸屬于謝行儉了。 除了給吳中人的八百兩,衙門打點還花了二十多兩,再加上納的地契等稅,一共花出去八百五十兩左右。 待謝行儉拿到地契,開心的手都在抖,執(zhí)起筆在家書中添上一句,將他在京城買房的事一并寫上。 有了房,謝行儉立馬去請人幫忙裝修院子,那座院子他去吳中人家之前站在墻頭仔細(xì)的觀察過,院子不大,比他爹在雁平縣買的要小,不過面積雖小,該有的房間一樣都沒落下。 院子三面都建有房屋,謝行儉拿著從吳中人身上取來的鑰匙,將院內(nèi)的房屋全部打開通風(fēng)。 他數(shù)了數(shù),一共六間房,東西廂房、兩個小耳房外加一個正廳,開院門的那側(cè)墻立著個小廚房。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謝行儉對這宅院非常滿意。 屋子里的家具破破爛爛的,謝行儉全讓人搬了出來,然后租了輛馬車將小客棧里的東西搬了過來。 院子里,木匠、瓦匠迎著風(fēng)雪幫他們堆砌院墻,屋內(nèi),表兄弟倆則換上輕便的衣裳燒熱水開始收拾屋子。 六間房子收拾起來不難,難的是外面的院墻,這座宅子里面不算太破,除了正廳墻壁有幾道裂縫,其余的看上去都有七成新。 謝行儉國子監(jiān)開課后,外面的院墻只修好了一半,京城的雨雪下下停停,工匠們也沒法子糊泥,好在過了兩天后,大雪停了,工匠們立馬抓緊時間糊墻泥。 院墻的事全程交給王多麥監(jiān)督,謝行儉則將心思全花在讀書上。 開課前,他將報道時,助教先生們建議讀的書籍買了回來,趁著這兩天空閑讀一讀。 除了溫書外,謝行儉還打聽跑了一趟韓夫子家,可惜,韓夫子家大門緊閉,問旁邊的人都說不清楚,謝行儉只好原路返回。 他如今住的地方在京城郊區(qū)北邊,去國子監(jiān)要繞半個京城,謝行儉不得不早早的起床。 冬陽斜掛天空,街道上的雪早已被鏟除干凈,為了避免總是在大街上碰上官員要下跪行禮,謝行儉特意選了一條直通國子監(jiān)的窄巷子路,雖然比走主街要繞一些,但總比一路跪到國子監(jiān)濕了褲腿要好。 到了國子監(jiān)門口,謝行儉不由的減緩腳下的速度,端正身體昂首挺胸的走過去。 “木鴻兄——”巧的很,一進(jìn)門就碰上了等候多時的鐘木鴻。 鐘木鴻捏著手中的書,聽到聲音抬起頭,一看是謝行儉,慌忙背起書箱走過來。 瞥了一眼稱頌館大門,鐘木鴻抱怨道:“其他五館早已有人過來開門,唯獨稱頌館……你放眼瞧瞧,除了咱倆,其他人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稱頌館位于國子監(jiān)西北角,光看位置就知道,稱頌館在國子監(jiān)不太受待見。 謝行儉之前跟人打聽過,大家說主管稱頌館的司業(yè)性子古板,時常得罪祭酒大人,因而祭酒大人一怒之下冷落稱頌館,稱頌館沒了祭酒大人的支持,久而久之就成了國子監(jiān)中的‘冷宮’。 兩人搓著手站在門外,不一會兒,三三兩兩的學(xué)子走過來,一問才知道他們也是今年各地的優(yōu)監(jiān)生。 等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姍姍來遲的助教先生這才拿著鑰匙過來開門,突然,稱頌館的老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唰的一下涌進(jìn)了院內(nèi)。 與此同時,國子監(jiān)院中心的鳴鐘敲響,謝行儉搖頭嘆息,他們真是一分一秒不差,踩著上課鈴入學(xué)堂。 助教先生明顯昨夜沒睡好,才剛坐下就一連打了五個哈氣。 謝行儉和鐘木鴻見狀,面面相覷。 謝行儉和鐘木鴻坐在一塊,望著助教先生迷茫的小眼睛,他頓感這節(jié)課怕是學(xué)不到什么內(nèi)容了。 果然不出謝行儉所料。 不止這一節(jié)課,謝行儉覺得是在虛度光陰,整個上午,助教先生除了剛開始叫他們這些優(yōu)監(jiān)生與老生問候一番后,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因為助教裹著小被子,縮在躺椅上酣然入睡去了。 對,沒錯,助教還自帶了一套薄薄的小被子。 謝行儉聽到助教時不時發(fā)出的呼嚕聲,驚的下巴都快掉了。 吃中飯時,謝行儉對著鐘木鴻好一頓吐槽。 “若天天都像今天這樣揮霍時間,咱們還不如呆在家里讀書。”謝行儉氣道。 鐘木鴻慢慢嚼著口中的饅頭,怔松道:“我來國子監(jiān)之前,同窗都說國子監(jiān)如何如何的好,卻也沒想過會是這般……玩樂。” “助教都帶頭睡覺,底下能有幾個自律看書的?”謝行儉嘆氣,碗里焦香的魚rou燜飯吃下來他都覺得淡然無味。 鐘木鴻猛灌了一口熱水將喉嚨里的饅頭咽下去,頓了頓道:“咱們可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啊,國子監(jiān)不像縣學(xué)有歲考,倘若日日都這樣頹廢,咱們的學(xué)問不說上漲,過不了多久,倒退回去都說不準(zhǔn)。” “可不是嘛,我?guī)讉€好友還在老家應(yīng)試國子監(jiān),若他們得知我學(xué)問退步,可不得笑話我……” “我們登州縣學(xué)前些年還出過狀元,我來京城前,同窗們還恭喜我,說進(jìn)了國子監(jiān)離狀元之位就更近了一步,哼,依我看吶,在這稱頌館呆一年半載,別說是考狀元,連舉人考起來都玄乎的很。” 忽然,身后有人捂著嘴呵呵笑倒在椅子上。 謝行儉和鐘木鴻循聲望過去,只見一華衣少年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指著謝、鐘二人,一臉傲色的對著身邊的小伙伴們?nèi)氯拢骸澳銈兟犅牐Q頌館的學(xué)生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說考狀元,難不成這狀元能從天下掉下來?亦或是大街上隨便都能揀著?” 華衣少年說完后,又扶著桌背笑著前仰后合。 “人都說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他們兩進(jìn)稱頌館難不成是想吃狀元rou?哈哈哈哈……” 旁邊桌子圍坐的一堆人都拿著看好戲的眼神注視著謝行儉和鐘木鴻。 謝行儉一上午的時間都被助教耽誤,他心情本就不舒服,這些人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他的怒火上。 他猛的上前掀翻華衣少年的桌子,臉色一沉,目光中露出兇惡,“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要笑回家笑去!” 他咬著牙,擲地有聲的吼道:“稱頌館怎么了?稱頌館就不配考狀元嗎?即便配不上,也輪不到你來笑話!” 面前的一幫人被謝行儉一席話罵的愣愣的,華衣少年最先反應(yīng)過來,惱羞成怒的跳出來拎住謝行儉的衣領(lǐng)。 “哪來的窮小子,敢在我面前橫,我今日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