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韓夫子把謝行儉和趙廣慎單獨叫到書房, 問兩人的心得體會寫的怎么樣。 兩人聞言, 規規矩矩地起身掏出幾張散紙遞過去, 韓夫子先看的是謝行儉寫的詩賦心得。 謝行儉這幾年尤為注意他的字, 平常除了臨摹韓夫子送給他的楷書字帖外, 他還專門去學讀帖, 在楷書的基礎上, 他慢慢的形成自己的書法風格。 執筆時,逆入平出,提按起主, 寫出的字沒有草書潦草,也不似楷書那樣端正,寫到盡興時, 通篇字體行云流水, 一氣呵成。 韓夫子低頭翻閱著謝行儉的心得,見上面的字落筆舒展, 收放自如, 不由贊了一聲, “你的字有長進, 大小相兼, 疏密得體, 不錯?!?/br> 謝行儉聽了這話,精神一振,不禁微笑起來。 韓夫子教授的是楷體, 楷體的實用性很強, 但就藝術性而言,楷體不占優勢。 自從知曉科考學官偏愛寫字寫的好的學生后,謝行儉便有意識的改變他習慣用的楷書,在其基礎上,他融匯上輩子的行書風格,書寫時注意起筆和藏鋒,慢慢的他便練就了一手行楷。 這種書法實用性和觀賞性比較相得益彰,落在潔白的紙張上,線條長細短粗,輕重適宜,濃淡相融,很是賞心悅目。 韓夫子搖頭晃腦的吟讀完,又拿起趙廣慎的接著看起來。 半晌,韓夫子才將手上的文章放下。 謝行儉和趙廣慎飛快的交換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掩藏不住的擔憂。 以往韓夫子每次看完學生的功課后,都會將人罵的狗血淋頭。 果然,韓夫子單手在兩份功課上敲了幾處,正待開口點評一二時,韓夫子抬頭見面前的兩個學生嚇的臉色一白。 頓時樂的挑眉,目中擒笑,“今日不罵你們,你們接下來好好聽著便是?!?/br> 謝行儉和趙廣慎聞言心中不由一舒,彎腰拱了拱手,示意韓夫子只管講。 韓夫子在太師椅上蹭了蹭,尋著一個舒服的姿勢半靠著椅背,招了招手,讓兩人一左一右的站到身側。 “先說帖經?!表n夫子指了幾處,“童生試側重考經書,你倆考過縣試應該能體會到這點?!?/br> 兩人點頭認可。 謝行儉事后針對題庫做過分析,縣試幾場考下來,雖然墨義分值高,但只要認真寫完,就會發現經書的知識點貫穿整套考卷。 “之前你們考的都是小題,無外乎是從圣人文字中割裂拼湊的章句,你們只需熟讀四書五經即可,做起這些毫無懸念的題當然是小菜一碟?!?/br> “但僅僅只會背,只會套句子,這種法子用在府試上可要不得?!表n夫子讀了幾句趙廣慎寫的,語氣不由的嚴厲幾分,“你看看,你看看這幾句,題沒破對,意也沒立好?!?/br> 說著狠狠挖了一眼趙廣慎,恨鐵不成鋼的出口罵起來,“你看看你后面寫的東西像什么話!前面幾頁寫的尚且說的過去,越到后面越糊弄人,句式顛三倒四不說,前后語壓根就不著邊際。” “還有你——”韓夫子抬頭覷了一眼謝行儉,“你別以為字寫的好看就完事,雖說學官第一眼看的是你的字,但寫的好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你若是詩文填的差,再好的字也沒大用處。” 謝行儉被韓夫子的一頓批嚇了一跳,旁邊的趙廣慎也好不到哪里去。 韓夫子氣的胡子直往上翹,突然起身背著手在屋子里快步的來回踱步,走了兩圈停下來拿眼睛瞪著兩人,“你們一個不擅長寫詩,一個破題不精,你讓老夫說你們什么好?” 趙廣慎被罵的垂著腦袋不敢出聲,慘兮兮的站在那一動不動。 謝行儉見狀,無聲的瞟了一眼并排的鵪鶉·趙,無奈的上前一步,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拱手表達歉意,“夫子莫氣,是學生們的錯。” 趙廣慎被謝行儉小小的踢了一腳,反應過來后急忙跟著拱手賠罪。 半晌,韓夫子消了會氣,又坐回椅子半躺著,眉目間舒緩平和,沉聲道,“你倆也不是一點進步都沒有,謝行儉后面做的兩首詠梅詩比之以往的水平要高上不少,趙廣慎呢,開頭幾道小題破的雖稱不上精致奇詭,但幾個要點齊齊整整,明明白白的列出來,倒不失灑脫平穩?!?/br> 聽罷,謝行儉心里有些滿意,臉上也帶出幾分笑容。 之前在家寫詠梅的詩時,他心里暗暗沉思過,上輩子他從小就背誦各位大詩人做的詠梅、頌梅、愛梅的詩句,無論是五言還是七言,他張嘴一口氣就能背出不下十首。 這些詩,無論是哪一首,皆是語言文采斐然、見解入木三分。 假設他拿出來套用,肯定會受到韓夫子的夸贊。 可拿著筆,他遲遲不敢落下,腦子里經過一番天人之戰后,他最終還是選擇自己琢磨好。 那兩首看好上去還不錯的詠梅詩,是他絞盡腦汁花了一天半的功夫才作出來的。 說來也是慚愧。 謝行儉微微的低下頭,小聲的哀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