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覺得，帝師府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

    就是那個不怎么會說話的傻丫頭，也有屬于自己的故事。

    “姑爺！姑爺！到了！到了！姑爺到了！”

    趙元方才再想傻丫頭，傻丫頭自個兒就已經蹦蹦跳跳的跑進來了。

    趙元問道：“什么到了？”

    “已經到封關寨了。”喜兒興奮地說道。

    趙元急忙站起來，向著窗戶外邊看去，結果什么都沒有，河道邊上雜草叢生，完全不見什么地方有渡口。

    封關寨？

    不對……封山？

    遠處似乎是有一片大山群落。

    “姑爺！快點！啊！快點！姑爺快點！人家等不及了！”

    “窩草！”趙元趕緊長城道：“喜兒！你說話注意用詞啊，你這樣很容易讓我讓別人想入非非！”

    喜兒卻已經拿起一邊上的紙傘，朝著外邊興奮地看了一眼，隨后催促起來趙元。

    趙元只好把木匣收起來，擺放在一邊上。

    畫舫是自家的，倒也不用擔心失竊的問題。

    趙元趕緊順著畫舫走下去，這才看到原來這邊是有渡口的。

    但是卻已經徹底被水草和雜草所吞沒，隱隱約約的留下一條只可以容納一個人直行走過的小道。

    龍小雨已經下了畫舫，和一群仆人走在一起，時不時對這邊上指指點點，似乎實在說這些什么。

    喜兒興奮的說：“小姐說，我們家在這里設置一個碼頭。

    以后封關寨所有的生意，我們家都接下來了。”

    趙元這才稀奇起來：“這么說，封關寨的人很多？”

    “封山有八百里，姑爺說這里邊的人多不多？”

    趙元笑道：“封山八百里，我當然知道，古代有個國家的都城就在這里呢……

    只是封關寨應該沒有那多的人才是。

    我看地理地方志上說，封關寨人口三百戶，依照新政已來的劃分標準，四口人為一戶，超過四口人，就要分戶。

    三百戶，那也只不過是一千多人而已。”

    喜兒努嘴：“地方志上說的，也能當真的嗎？姑爺真的是讀書讀……？”

    “嗯？”趙元眼睛看了過去，喜兒趕緊滿臉堆笑，滿眼崇拜的看著趙元：

    “姑爺姑爺你真帥！”

    “嗯。”趙元很是心滿意足的接受，“地方志和實際上的記載有出入，那也是地方志的編寫小吏不夠認真。

    那這封關寨到底有多少人口？”

    “就喜兒所知道的，封關寨人口大致在一萬多，但封山八百里，其中的野人，只怕不在十萬之數。”

    “野人？”趙元頓時來了興趣：“什么意思？封山中有野人？”

    “那只是對沒有上過戶籍的人的統稱。”

    龍小雨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喜兒：“凈在這里胡說八道！”

    喜兒趕緊縮到一邊上，生怕被龍小雨責備。

    龍小雨繼續說道：“封山之中，有許多流民居住其中。

    因為地勢險要，再加上歷史的原因，里邊的人很少愿意走出大山。

    他們和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封關寨。

    封關寨中有萬余人。

    但真正屬于封關寨中的人，卻只不過千余人。

    嗯，也就是相公所說的，地方志上寫三百戶的原因所在了。”

    趙元急忙拍馬屁：“娘子你好博學，我好喜歡哦！”

    龍小雨翻了一個白眼，趙元又道：“哇哦！好風情萬種哦！”

    一邊上的正在拿著工具丈量的仆人們，一個個都竊竊私語起來，時不時的往這邊看幾眼。

    龍小雨頓時羞紅了臉，瞪了一眼趙元，隨后有無奈的哀求道：

    “相公……”

    “好了，說正事！”趙元看向前方芳草布滿道路的古道：

    “這邊有這么多的人口在其中，官府為什么不上戶口？

    客觀點說，這可是一筆非常大的稅收。”

    “朝廷看不上。”龍小雨道：“里邊的人窮困無比，而且大山之中經常爆發災難。

    如果收了稅，那地方官員就一定要耗費心血，設置管理官吏。

    而且一旦遭遇天災，諸如洪水泥石流這些東西，就需要撥給錢糧資助。

    這樣做入不敷出，葦河縣雖然富饒，但每一任郡守都不愿意把這邊的百姓納入戶籍之中。

    所以，這邊一直都是三不管地帶，誰的拳頭大，誰就能說話做主。”

    趙元吃了一驚：“封山也算是秦國內屬之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簡直匪夷所思。”

    “做官的，每一個是好東西。”紅娘子神出鬼沒，什么時候出現在趙元身邊的，他都不知道。

    趙元微微笑笑，緩緩說道：“或許會有幾個好人。”

    “我沒看見。”紅娘子向著前方走去。

    龍小雨背負雙手，站在青草地上，她指著不遠處一片已經完全被雜草籠罩的廢墟說道：

    “那邊的亭子，是祖父當年修建的，而今已經倒塌。”

    趙元看去，前方有一顆柳樹，蒼老異常，柳樹枝條上邊都長滿了牽牛花一類的藤蔓植物，幾乎像是要把柳樹活生生壓死一樣。

    “幾十年過去了。”龍小雨一邊走一邊說道：“當年也是祖父開創先河，為封山的百姓籌資修建了封關寨這地方。

    這才有封關寨三百戶的限額。”

    趙元頓時明白過來，為什么白禾說封關寨去歲遭遇山崩的時候，帝師府會隱名捐贈出一萬兩白銀了。

    原來還有這一層關系在其中啊。

    龍小雨極度嘲諷的笑了起來：“只是，祖父過世以后，這里就無人問津了。

    葦河縣外邊的百姓，生怕葦河縣被封山拖累。

    稅收、錢財、糧食……如果八百里封山中的十萬百姓，全部都有了大秦戶籍。

    那這邊一旦發生災難，就需要向著葦河縣的百姓就近征收賑災稅。

    不僅要出錢量，還要出力氣。

    自然，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封關寨這邊更多的人擁有大秦戶籍。

    這樣的話，封山中那些百姓的死活，也就沒有人在乎了。”

    “也正是因為這種原因，封山中的百姓經常做黑道生意。”

    忠伯嘿嘿笑道：“所以名聲很差。”

    “相公仔細看腳下的路。”龍小雨把道路上的青草踩在腳底。

    趙元看到下邊的道路，是鋪了一層石磚的。

    也就隨說，這條路曾經花費過某位老人很大的心血，而今卻已經荒草彌漫。

    “封關寨的百姓下山，人人避之如蛇蝎，哪怕從我祖父那一代到現在，已經過去和很多年了。

    葦河縣的百姓依舊沒有改變自己對于封山的固有觀念。”

    龍小雨很惆悵的看著趙元：“相公現在明白了，白姑娘為什么一定要離開。

    她在書信中所說的帝師府是更好起點，不是張口就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里是相公的家鄉。祖父龍傲天一念可讓一個地方興盛，一念可以讓一個地方衰落。

    我龍小雨……”

    她轉過頭來看著趙元，笑著說：“還有相公，未必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