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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打算離開時,一位不速之客殺到了門外。 中年發(fā)福的身材,酒紅色的短卷發(fā),一身花花綠綠,站在狹窄的樓道里卻有頂天立地的氣勢。黎曼青差點以為是老電影里的包租婆走進現(xiàn)實了。 “上個月就讓你們趕快搬走了!怎么什么東西都還沒搬,這套房子要給我兒子結(jié)婚當(dāng)婚房的!不租給你們了。”她說話時鼻孔明顯外擴,像是故意用粗暴的語氣嚇唬她的租客。 陸嶼靠著墻往前蹦跳挪了幾步,“徐太太,我們暫時還沒找到房子,可不可以再給一些時間?” 這位徐太太想都不想就說:“不能!我已經(jīng)很好了,都說了可以多退你們一個月房租了,還這么拖拖拉拉,趕快搬啊,住賓館都得搬走,別逼我趕人!” 她踩著粗跟鞋蹬蹬下樓,來如風(fēng)去無蹤。 讓來家中做客的黎曼青看到了這一場面,兩個男人似乎都有點掛不住臉面,尷尬地杵在原地,半天沒有聲響。她也不會不識趣地開口去問,打算立刻就走。 片刻,還是陸嶼先開了口:“黎曼青,等下。” 黎曼青突然意識到這是除了那天在車上以外,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從姓到名,一字一字斟酌過似的,清晰得生硬。 從背后看,他蹦跳著轉(zhuǎn)移到廚房的背影有些滑稽,像是袋鼠在練習(xí)單腳跳。 “你的飯盒。” 她接過后,陸嶼露出無奈的笑容,“差點就忘了還你,只怕你下次來,我們就不在這了。” 陳晨在邊上嘆氣補充:“我倒是能住到哥們家,可嶼哥一個人就更難找到合適的房子了,尤其還斷了條腿,舍友不好找啊。” 斷了條腿? 陸嶼斜斜地看了眼陳晨,后者吐了吐舌頭。 黎曼青聽了,卻沒有如陳晨所料想的那樣說幫陸嶼找房子,而是平靜地仿佛什么也沒聽到,對此連一個字的看法都沒有。 她只是低著頭看著玄關(guān)的瓷磚地面,那里倒映著他們?nèi)说挠白樱胩摪雽崳床徽媲小?/br> “我走了。” 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聲音輕飄飄的,沒有實感。說的內(nèi)容也與之前的對話有著明顯的切割感。 人走后,陳晨納了悶,“她怎么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陸嶼的表情卻很淡,身子傾斜靠著墻,像是料到了這個展開,也沒有回答陳晨的困惑。 急不得。 她可是嗅到“危險”就會逃跑的。 作者有話說: 茶里茶氣(狗頭 第4章 、004 黎曼青開車回去的路上,天空乍然就砸下了滂沱大雨,伴隨著悶雷的轟鳴聲。 上午的碧天白云在頃刻化為烏有,只剩陰云盤旋在頭頂,憋著閃電似的,不知什么時候就劈下來。 等紅燈的時候黎曼青湊近車窗往外看了看,這陰晴不定的天,捻滅了好心情。 也讓她重新冷靜,這幾天她太得意忘形了。 七年間她做了太多高中時的夢,現(xiàn)實里又突然和他有了不可避免的交集,這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了虛實不分的臨界。 夢是夢,夢里哪怕暴雨如注、海浪侵襲,都不會有任何實感。 在夢里,她會像個觀眾一樣感受自己和陸嶼在夢境里的相處,憋在云中的悶雷終于轟響。 醒后,再沖個冷水澡,淋著花灑上如珍珠般成串落下的水滴。 這是一個人、單方面的暗戀才會有的自在。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窺探得到她的內(nèi)心。她也不必在意夢里那個虛假幻想人物的感受。 可那個人從禁區(qū)里走了出來。 思緒到這里,她被身后的喇叭聲打斷了。回神一看,雨霧中模糊的交通燈已經(jīng)變綠,她重新打起精神踩下了油門。 回到小區(qū)把車停好,黎曼青低著頭在大雨中跑回樓,提起黏在身上的潮濕布料,哀怨地仰了仰頭。 她就應(yīng)該租在有地下停車場的小區(qū)。 電梯不斷向上攀,體溫卻降下來,銀灰色的四壁正映著一只落湯雞。 剛才她不是沒有想過邀請陸嶼來當(dāng)她的合租舍友,但是她不能。 叮一聲過后,她走出電梯,翻找出鑰匙打開自家的房門。 昏暗的房間里亮著一盞臺燈,她出門前留的。 打開大燈,屋里的畫面就像被入室搶劫過一般,快遞盒子四散著。茶幾上吃完的橘子皮還沒有丟,僅有的幾顆果核安靜地躺在碗狀的橘子皮中。她日夜顛倒的作息注定讓她成為一個禿頭少女,木地板上零散落著她的長發(fā)。 黎曼青將包往地上隨手一扔,癱倒在沙發(fā)。沙發(fā)上的布套皺皺巴巴的,翻出一個角,而她卻不以為意。 她盯著眼前的一面墻。 潔白的墻上有若干幾不可察的裂紋,邊上掛著她畫的四五幅水彩畫。 乍看之下,畫中是不同的人,細看才發(fā)現(xiàn)都是同一人。 全是陸嶼。 但在不同階段經(jīng)她之手畫出的陸嶼又各有不同。 第一幅張揚,第二幅溫柔,第三幅落寞……從古時文人模樣,到今時西裝革履。 黎曼青笑了聲。 這樣的場面,任誰看都是一個變態(tài)。 這也是她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的禁區(qū),也是她熱愛的感情寄托方式。 黎曼青尤其喜歡今敏的一部動畫電影——《千年女|優(yō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