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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此刻就好像一尾逃生的小魚,在湍流面前卑微狹小,卻負隅頑抗。 簡桑榆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邵欽給揉碎了,他火熱的胸膛緊緊護著她,劇烈的心跳聲就覆在她耳邊,每一下都好像擂鼓一般震撼。 不知道過了多久,邵欽的身體才松懈下來,他冰涼的手指握著她的,聲音低啞:沒事了。 簡桑榆沒有看到之前那一幕有多么膽戰(zhàn)心驚,但是她可以感受到邵欽剛才那一刻的緊張和動容,他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此刻卻眉目清朗的望著她,眼里滿是寵溺的說著沒事了。 簡桑榆只抬頭看了他許久,圈在他腰間的手卻沒松開。 邵欽怔了怔,眼底浮起笑意,復(fù)又將她重新抱緊。 *** 車子又開始平穩(wěn)前行,車里只有五個人,大家俱都沉默著平復(fù)劫后余生的慨然心qíng。 天終于完全黑了下來,車子還在泥濘不 堪的土路上艱險前進,借著車燈可以看到一路破敗、面目全非的植被。 邵欽摸了摸簡桑榆微微濡濕的額頭,在她鬢間吻了下:睡會。 簡桑榆趴在他腿上卻一直沒閉眼,車廂顛簸著,警車的防震系統(tǒng)不算好,她好幾次被磕得臉頰重重擦著邵欽的腿。 邵欽便用gān燥溫暖的手心攤在她臉頰下面,讓她安穩(wěn)的睡在自己手心里。 邵欽一路的體貼和溫柔簡桑榆不是沒有感覺,她這么靜靜睡在他燥熱寬厚的掌心里,更是五味雜陳心思煩亂。 車子忽然間停了下來,她順勢起身一看,這才驚愕的發(fā)現(xiàn)前面的路已經(jīng)斷了,因為泥石流的沖擊,地面造成了無數(shù)巨大的溝壑。 劉隊下車查看,車里靜悄悄的,連平時話多的關(guān)遲都一聲不吭坐在那里,沉默著。 誰也沒有說話,簡桑榆和邵欽的心qíng更是沉到了谷底。 劉隊叉腰站在那深不可見的溝壑之前,皺眉看著前方,車燈暖huáng色的光影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覆在前方。 車里的幾個人都呆滯的看著他,簡桑榆的手心越握越緊,在她想要跳下車的時候,忽然傳來劉隊嘹亮的驚呼:你們快下來,坑里有人! ☆、74晉江原創(chuàng)首發(fā) 劉隊的喊聲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簡桑榆隨著邵欽一行下了車,到了坑前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qíng況真是觸目驚心。 一輛農(nóng)用拖拉機被埋在坑底,骯臟的泥漿里躺著幾個面目模糊的村民,露在外面的手腳皆是泥淖不堪。旁邊灑了滿地的蔬菜和水果,看樣子是進城趕集,回來不巧遇上了泥石流 劉隊和邵欽什么都沒說,相視一眼就跳到坑里救人,關(guān)遲也脫了外套跳進去。 三人才剛剛落地,就被坑底軟陷的泥沼吞沒了半截小腿,邵欽的皮鞋都陷了進去,每往傷員移動一步都異常艱難。 年輕刑警擔(dān)憂的朝下面喊:還好嗎? 邵欽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參加過很多緊急賑災(zāi),所以對這種qíng況還算有經(jīng)驗,沉默的查看著村民的qíng況。 劉隊年紀也大了,處事不驚,伸出手指探了探他們的呼吸,沉聲答道:還有氣兒。 邵欽他們就在下面奮力把人挖出來,沒有工具可用,只能全靠雙手把人拖抱起來,還要避免他們身上有沒有傷口。 邵欽身上的白襯衫瞬間沾滿了泥漿,堅毅的臉上滿是凝重神思,簡桑榆只能等在上面,和年輕刑警幫忙把人運上來。 她偶爾把目光駐足在邵欽身上,坑底的泥漿太稀活,但是車燈無法拐彎,只能借著夜色模糊注意著坑底的qíng況。許久感覺不到邵欽的動靜時,她便顫聲喊他的名字:邵欽? 我在。邵欽磁xing的嗓音緩緩傳了上來,簡桑榆吁了口氣,他又說,別擔(dān)心,我很好。 村民不算太多,統(tǒng)共有五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年紀大的傷勢略重,躺在地上很久都沒動靜。劉隊幫著他做心肺復(fù)蘇,掐人中,最后能感覺到他的心跳越來越稀薄。 其他幾個村民陸續(xù)都醒了,對著幾個人千恩萬謝,之后看到老人一直沒醒又喋喋不休的祈求劉隊和邵欽幾人一定要幫忙。 年輕刑警試著用手機和外界聯(lián)系,在僻靜的山谷根本沒有信號。 劉隊面色凝重,抬頭看了眼晦暗的天色,最后做出艱難的決定:前面路已經(jīng)斷了,看這月色可能還會有bào雨,我們只能先原路返回,把傷員送去醫(yī)院。 邵欽和簡桑榆一怔,簡桑榆立刻搖頭:不行,我不能回去。 年輕警察知道她的心qíng,沉重的勸道:但現(xiàn)在的qíng況,根本無法qiáng行過去,除非繞遠路從 林子里穿行。可是一旦遇上bào雨就更加危險! 關(guān)遲也為難的勸了她一句:嫂子,這里還有很多傷員需要急救 邵欽始終緘默著,看到簡桑榆臉色蒼白目光黯淡,用力捏了捏她的掌心:聽劉隊的。 他不能看簡桑榆有危險,而且現(xiàn)在還有傷員需要急救,他曾經(jīng)是軍人,倒不是說他思想多高尚,但受過那樣的思想訓(xùn)練,始終無法視人命如糙芥。 麥芽暫時不會有危險,我們明天再來。邵欽堅定的看著簡桑榆,他身上還沾著泥漬,只將手虛浮的搭在她腰后。 簡桑榆看了邵欽一眼,沒有說話。 *** 邵欽幫著劉隊把村民弄上警車,村民都非常在意自己的財務(wù),抱怨著剛剛買來的東西全都還在坑底。 那輛農(nóng)用拖拉機邵欽他們是不可能搬得動的,無奈之下只好重新跳到坑里,幫著把村民的財務(wù)找回來。 等一切忙完,他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簡桑榆已經(jīng)不見了。 邵欽焦急的四處尋找,越找就越心驚,漆黑暗淡的月影下,茂盛的樹葉嘩嘩作響,車燈能看到的范圍內(nèi)都找不到人,邵欽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劉隊也很急,幫忙找了一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簡小姐會去哪兒? 邵欽拳頭攥得緊緊的,目光幽深的投進叢林里:她進林子了。 劉隊和關(guān)遲俱是一愣,劉隊心急如焚的喊道:那還得了,她一個女人,萬一遇上危險 邵欽伸手拿過自己扔在后座的外套,從里面拿出手機,最后無聲的看了關(guān)遲一眼:你和他們先走,我去找我老婆。 關(guān)遲雙眼逞圓,怒道:不行,你不能一個人去! 邵欽對著他笑了笑:媳婦和兒子都是我的,我不想搭上別人。他說完也不等關(guān)遲回應(yīng),直接轉(zhuǎn)身大步跑進了林子深處。 劉隊急的跳腳,抓狂道:這夫妻倆怎么一個比一個胡鬧! *** 簡桑榆知道自己任xing固執(zhí),可是他們都沒法理解一個母親的心qíng,在這么惡劣的環(huán)境下,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就在那等著她,她怎么可能安心再等下去? 黑影重重的夜晚,林子里詭異的聲響更加多了,木從間偶爾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簡桑榆抱著胳膊,硬著頭皮往里走。 她的 方向感還可以,勉qiáng記準了黑崖坉的方位,可是這茂密的叢林似乎根本沒有行人走過,連一條平坦的幽徑都沒有。 還好她出來時穿的運動裝,這才不至于劃傷身上的肌膚。 月影斑駁,好幾次她都不小心被橫伸出來的枝蔓絆倒,膝蓋可能蹭破了,很疼,可是她一想到兒子就倍感勇氣,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走。 她平時膽子很小,尤其怕黑,自從那件事之后更是對黑暗有莫名的恐懼。 但是此刻她才深知母愛有多偉大,連她自己都不曾預(yù)想過,自己竟然有這么勇敢的時刻,哪怕現(xiàn)在突然冒出鬼魅魍魎,生猛野shòu,她也會毫無畏懼的和它搏斗。 越走林子越濕,寒氣包圍著她,時而還能聽到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音,她警惕的看著周圍,心臟跳得極快。 這時候偏偏老天也不幫忙,轟隆一聲巨響,閃電照的整個叢林都亮晃晃的,連躲在暗處的yīn影都瞬間明亮起來。 啊!簡桑榆嚇得沒忍住喊了一聲,很快又咬緊嘴唇繼續(xù)往里走。她不能退縮,她此刻特別想念兒子可愛的小臉,還有邵欽溫暖的胸膛。 簡桑榆就一個人穿行在yīn寒的林子里,忽然就起了寒風(fēng),她知道這是bào雨快來的征兆,只能走得更加快了,她必須在雨勢變大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林子里的路面濕滑,苔蘚隨處可見,小雨淅瀝瀝的打在臉上,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幾乎看不到前面的路況,只能看清面前很小的一片范圍。所以簡桑榆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斜坡上,身體沿著塌陷的泥土就急速下滑,她驚得死死抓住一旁的樹枝。 手心被刮破了,火辣辣的疼痛。 她就拽著那根樹枝無法動彈,整個身體懸吊在斜披上,動一動就帶起一陣窸窸窣窣的泥土滑落。 怎么辦? 簡桑榆沒有野外求生的經(jīng)驗,而且此刻沒有別人,只能依靠自己。 她試著用腳去夠邊上的樹樁,想借助阻力往上攀爬,孰料每次都差一點點,反而因為手臂太用力,那抓緊的枝gān不斷發(fā)出噼啪聲。 簡桑榆咬著嘴唇,奮力自救,她心里不禁冒出qiáng烈的念頭要是邵欽在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的。 *** 簡桑榆!邵欽的聲音猶如神袛,簡桑榆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怎么可能她在想著他的時候,那個人就真的出現(xiàn)了? gt; 簡桑榆!又一聲更加渾厚的男音。 簡桑榆聽著眼淚就不自覺掉了出來,她聽著一聲聲倉促沉穩(wěn)的腳步聲靠近,又聽到他焦急的喊道,剛剛是你在叫對不對,你在哪? 邵欽借著手機微弱的光亮向四邊搜尋,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土坡下傳來微弱的女聲:邵欽。 邵欽呼吸一窒,大步跑過去。 看到簡桑榆的瞬間他腦子空白一片,在她身下是黑黢黢看不到底的深dòng,下面會是什么根本無從知曉。 他聲音都有點不穩(wěn):抓緊了,我馬上過來。 邵欽終于找到一顆蒼勁古樹,在樹根下奮力抽出一根藤蔓纏在自己腰上,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好環(huán)扣,他往下邁開長腿,伸手去拉簡桑榆。 簡桑榆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因為之前救那些村民還殘留著泥垢,看起來真的很不美好,可是她偏偏覺得再也沒有比他的手更讓她動容的了。 簡桑榆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兩人的指尖摩擦著,廢了很大力氣才夠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