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
秦肖在江言面前眉飛色舞了一上午,直到中午的時候知道了江言和章朝霧訂婚的消息。 何欣宜已經什么事也不想管,但何父何母卻打電話到處求人。這件事說來可大可小,章朝霧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而且何欣宜還是未成年,只要章朝霧不起訴,這件事就能私了。 何欣宜聽見屋外的吵鬧聲,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戴上耳機,吃下床頭的安眠藥。 她不是不想去挽回,但讓她把對未來的所有憧憬、希望全部寄托在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上委曲求全,還要做好面對再一次跌入絕境的準備,她寧愿死的時候讓自己順心一點。 她只是個學生,承受不住這么大的打擊。 已經隱忍了十七年,勢利的親戚、將自己女兒推到別人懷里的父母、貪戀她的皮相又嫌她浪蕩的男人,沒有一個讓她順心。到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相信的自己,也被輕飄飄地毀滅了。 吃下十八顆安眠藥,十七顆祭奠她如行尸走rou的十七年,最后一顆,祭奠被她的嫉妒無知和懦弱膽小毀掉的謝宜。生命中為數不多對她溫柔且純粹的人。 這應當是一種天定的懲罰,她毀掉一個人,就會讓另一個人來毀掉她。所以她一點也不想再掙扎了。 或許她會永遠醒不過來,或許她會在手術室在睜開眼......她閉上眼睛,耳機里循環著她最喜歡的一首歌。 何母的電話打給了江宗啟,面對這樣的人物,就算心中有委屈也只能低聲下氣地商討,“欣宜她還小,背上這樣的刑事案件以后就毀了......您看可不可以再想想辦法?” 辦法無非就是明的還是暗的。要么找法官,要么找章朝霧。 等何母焦急地詢問完,江宗啟卻笑著來一句:“這件事我以后可不能插手了,誰讓我那個侄子喜歡章家那小姑娘呢,這婚都訂了,我也沒辦法。以后實在不行可以讓欣宜跟我嘛。” 電話被掛斷,何母瘋似地把電話砸到墻上,按著心臟哭到失聲:“流氓!混賬!” 何父只能重新打電話,將認識的不認識的電話打了個遍,打不到秦父手里,就直接打給秦肖。 秦肖這才知道原來章朝霧被綁架是何欣宜的手筆。這幸好是沒出問題,他還能皺著眉頭耐著性子應付對面幾句。 直到他聽到對面說章朝霧和江言訂婚的消息,他拿電話的手差點一松,連忙問道:“怎么可能,您是不是記錯了?” 他再次確認后,什么話也聽不進去了。 他媽的今天他在江言面前嘚瑟了一天,江言在背后也笑他一天了吧? 好啊,好啊。他以為他現在擱這兒和陳析回公平競爭呢,沒想到陳析回沒比過,連半路插進來一腳的江言還他媽先訂婚了。 這章朝霧哪里是來給他送綠帽的啊,合著是給他打了一副綠棺材吧? 秦肖氣得掀了桌,直接沖到十班把章朝霧從位置上拉出來。她腳上還有傷,在后面踹了他一腳他才消停。直接轉過來抱起她就往外走。 “你和我解釋一下章朝霧,你他媽幾個男人啊?” 嗯......五個? “叁個。”她靠在墻上,撒謊撒得十分自然。“陳析回,你,還有江言。” 秦肖氣瘋了,不是氣章朝霧,而是氣自己居然這個時候還在糾結為什么她最先說陳析回而不是他。但好歹......是排在江言前頭了。 秦肖靠過來,把她緊緊逼到角落:“那你和江言什么關系?” 她眉毛一挑,當然意識過來秦肖現在是鬧哪一出。 “我和他訂婚了。” 秦肖正準備逼問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里。他以為章朝霧會瞞著他騙他,他發火的詞都想好了,結果章朝霧居然就這樣坦白? “你......我......”他氣得直跺腳,又不知道說什么:“你他媽都和他訂婚了你還來找我干嘛?” “可是我不喜歡他啊。”章朝霧頓了頓,突然拉住秦肖的手。秦肖一愣,連忙把她甩開。 “你干嘛!” 她嘆了一口氣:“你之前是不是見過我哥?” 秦肖瞪了她一眼,沒回應,卻也在聽她說。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我母親想幫我拿到更多財產,所以才會讓我訂婚。” “之前我在國內一直可以應付著我爸,但是我哥專門回國試探我,我沒有辦法,只能假訂婚。僅此而已。” 家族財產這些事有多少算計秦肖當然能明白,可是他不懂,為什么偏偏是江言? 她明白他心中所想,繼續說道:“我被綁架的那天,江言來救我了。而且還受了傷。只有這樣,我哥才相信我真的和他訂了婚。所以我們只是假協議,到了時間就一拍兩散。” 她說完就圈住他的腰,靠在他懷里抬頭沖他笑:“還吃醋嗎?” 秦肖聽完,雖說心里還是煩躁難受,但理清了思路,章朝霧又沒瞞著自己,他自然也沒什么火可發。 “誰吃醋了......”秦肖扭過頭小聲嘀咕。 她靠在他懷里,踮起一只腳在他耳畔輕笑:“臉都氣綠了......” 秦肖立刻脖子紅到臉,轉過來就狠狠威脅兩句:“你以后不準再和別人不清不楚,特別是那個江言,他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你離他遠一點聽到沒!真是的!” 章朝霧笑了起來,親親他的臉:“上課了,回去吧。” —— 章朝霧放學和秦肖告別后,才冷著臉去找江言。 “我好像說過的,我們訂婚的消息不準告訴別人吧?” 江言這才知道章朝霧約自己是為了什么。難得她會主動約自己一路同行,居然是為了這種事。 江言沒有太在意,看著平板里的數據隨意應付著:“如果是告訴秦肖的話,我不會這么快就讓他知道的。” 他側過頭來對她笑:“因為他越晚知道這件事,他就會越明白在我面前炫耀你們之間的關系是有多蠢。” 不是一個很完美的理由,但是章朝霧知道江言確實會做這種事——看著獵物在命中注定的死局里活蹦亂跳,遠比屠殺來得有趣。 如果不是江言,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江言的二伯江宗啟。這說明何家在向人求助,何欣宜還沒有自首。 她能想到,江言自然也能想到。 他突然將平板收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會對何欣宜下手這么輕?我不覺得你會可憐她?” 章朝霧一如往常地對他毫不客氣,扯著嘴皮冷笑:“我需要你懂嗎?” 江言也依舊毫不在意:“你比我想的要溫柔一點。” “不過對秦肖......”他眼神一凜,卻依舊帶著笑意:“還是別太溫柔的好。” “你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章朝霧擠出一個笑,隨后扭頭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 話已至此,即使是江言也不會再繼續糾纏,雙方分開坐在車兩側,一路無言。 他翻看著屏幕里的數據,有些犯困,撐在椅子上輕按太陽xue。余光瞥到章朝霧垂著頭,長發遮住臉,似乎也睡了。 他看得入神,突然發現她瞌睡時無意識地往旁邊倒,連忙伸手過去。章朝霧的頭落進他懷里,她睜開眼,從他懷里起身,看著眼前微瞇著桃花眼的江言,眉頭不由得皺了下去。 “你困了......” 章朝霧頭很疼,江言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不斷地傳過來。她突然意識到不對,面前的人變成幻影,她也失去了意識——她不是困,是迷藥。 “江言你最好不......”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出這樣一句話,還沒說話,就徹底暈了過去。 江言最初的興致變成了警惕,他正色起來,搖了搖懷里的人:“章朝霧?” 沒有得到回應,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按下擋板,讓司機開去醫院。 司機沉默著掉頭,江言抱著章朝霧,卻覺得意識越來越不清醒。他終于察覺出不對,可到了現在,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 江言比章朝霧先醒過來。 章朝霧睜開眼就看見面前被綁住的江言,他嘴上貼著膠帶,雙手被繩子綁在身后,而自己也是同樣的境地。兩人被關在一個面包車的后座,只能從前窗看見外面的景象。 又是綁架,章朝霧皺下眉,已經快要失去耐心。 這次綁架她的又是誰?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何欣宜。只是她沒有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何欣宜還有余力來對付她。 可他們是在江家的車上被迷暈,何欣宜怎么可能做到?而且為什么又要把江言也綁過來。太多迷點,偏偏他們都被封住了嘴,什么話也說不了。 章朝霧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笑容依舊的江言,仿佛絲毫察覺不到自己身處怎樣的境地。她真希望這一次是江言自導自演。 章朝霧動了動被綁在身后的手腕,緊得已經勒出紅痕。 江言就這樣笑著看她掙扎,心里反而覺得如釋重負。和章朝霧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太壞的事。 他看見她突然扭過頭,忍著腿的痛意跪在地上朝自己傾身而來。她用臉頰靠近他貼著膠帶的地方,用柔軟的臉頰一次又一次去摩擦膠帶的邊角。 他猛地一愣,笑容凝固,瞳孔顫抖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