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華麗的聲音含著些許不甚明顯的笑意，緩緩響起，將皇后和蕭瑾嵐都驚了一下。

    蕭瑾嵐有些驚訝地抬起頭，見穆子奉正逆光而立，面部輪廓被耀眼的陽光照射得有些模糊，讓人看不真切，剎那間，倒有了股神化之仙氣。

    只是當他微微俯身，伸出手之時，蕭瑾嵐卻望向他那美麗而狹長的桃花眸，那素來含著冰冷與倨傲的眼底，此時竟染了些奇異的笑意，讓人禁不住有些晃神。

    她此時忽然有些能理解，德馨那樣的女子，為何會為他著迷至此。

    “怎么，看來質(zhì)子妃還想一直跪下去。”

    略含著些笑意的聲線響起，蕭瑾嵐微微斂眸，起身，掩去眼底情緒，抬眸對他微微一笑。

    “四皇子說笑了。”

    皇后則是驚訝萬分，沒曾想到自己向來對任何事都冷冷淡淡，極為內(nèi)斂的兒子，竟會主動上前替蕭瑾嵐解圍。

    他難道會瞧不出自己是刻意為難于她么？

    穆子奉卻沒有多過關(guān)注皇后的面色，只看著眼前垂眸，面上含著溫婉得體的笑容，看起來如其他世家小姐一般無二的女子，眸光漸深。

    而另一邊，皇帝坐在彌漫著幽幽暗香的屋內(nèi)，服下李道長送來的丹藥，閉著眼緩了一會兒，隨后睜開眼，含笑道：“李道長修為高深，對煉丹著實得心應(yīng)手。”

    李道長身上一襲絲綢制成的道袍，卻繡著些紋路，看著華麗而美觀。長而花白的眉須垂下，他抬起手輕撫而下，笑得莫測：“此仙丹乃是由數(shù)種名貴珍草與藥材煉制而成，于皇上的身體大有益處，皇上如今的身體，想必是之前都好多了，只緣何一直愁眉不展？”

    皇帝聞言，頓了頓。

    李道長略瞇了瞇眼眸，幽幽暗光微閃，試探地道：“皇上若不嫌棄，不若說于臣下，或可與皇上分解一二。”

    皇帝聞言，當即嘆道：“道長當真神機妙算，朕確實有事憂慮。”

    “皇上日理萬機，為萬民生計，為百官福澤，可回首，卻無人為皇上您分憂，實在……”

    他嘆了口氣，如是說道。

    此言卻正中皇帝之心，原本對李道士的好感，如今更上一層，坐直了身子，兩眼都有些放光，不過旋而，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

    那李道士卻極有耐心般，靜靜地立侍在一旁，不發(fā)一言，任由皇帝自己沉思。這讓一旁的俞繁見此，不由得危險地瞇起眼，眼里透著些許冰冷。

    而皇帝絲毫未覺，他自顧自沉思了片刻，覺著無甚關(guān)系，便開口道：“想來這些日子，李道長在宮中，也當有所耳聞，朕不明白，朕已許諾她公主之位，她為何還寧愿抗旨，也不愿聽從朕的？那燕桓都那般……”

    他如此直言不諱，自然是此地除了他自己，便只有俞繁和李道長二人。

    若是葉丞相在此，定能窺探他這一番心思，隨后驚訝地警惕起來，這李道長究竟是何手段，竟短短時間內(nèi)，能在素來多疑敏感，陰晴不定的帝王心中，躋身可信任之列？

    李道長自然也察覺到這一點，聽皇帝開口的剎那，便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隱晦的笑意。

    皇帝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隨后冷笑道：“如何會情意深重？她待那質(zhì)子平日里的態(tài)度，以及之前那質(zhì)子還在太師府時，對他的嫌惡，朕又不是不知道？”

    他自從注意到蕭瑾嵐后，便將她的過往都盡數(shù)查的一清二楚。何況前不久，蕭瑾嵐進宮提起那北昭質(zhì)子的態(tài)度，不也是那般高傲的姿態(tài)么？

    怎會對他有情？

    “如此……”那李道士狀似困惑地輕輕擰起眉，垂下的眼毛卻掩不去眼底的精明算計之光，語氣輕飄地道，“那為何會不同意呢？且不說那質(zhì)子本就不是個好歸處，單此圣意，皇上為免她為難，已暗示多次，卻還如此，若換了旁人，豈不成了藐視圣意？”

    說完，他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似的，連忙后退兩步跪下，誠惶誠恐地道：“臣下心直口快，說錯了話，請皇上責罰！”

    俞繁無聲地扯了扯唇角，眼里顯出譏誚之色。而那帝王卻并未重罰，只是定定地看著那李道士，半晌，及至李道士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起來之時，他才淡淡地道：“無妨，你所言也不差……”

    俞繁聞言，當即詫異地望向帝王，不敢置信。

    只見帝王眼底幽光危險，周身散發(fā)著一種詭異的氣質(zhì)，只是卻又被他那眼窩下?lián)]之不去的，深深的疲倦，給削減了不少。

    “到底是朕平日里太過縱著她了，藐視圣意……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皇帝冷冷地道，語氣里的冰冷卻讓李道士無聲地翹起了唇。

    想他進宮前，國公大人還幾次三番叮囑他務(wù)必小心行事，切莫冒進，他還當這皇帝是何等的精明呢，原來也不過如普通人一般，甚至比尋常人還要易于控制，畢竟他擁有那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便注定擁有那常人無法比擬的自負與疑心。

    而偏偏，他自己則最擅長催化這等自負與疑心，使之瘋狂，聽命于自己。

    李道士垂下眼眸，眼底卻閃過一絲瘋狂之色，待來日，如若他能完全控制這位帝王，那他又何必再受制于寧國公？

    ……

    而另一頭，蕭瑾嵐走在出宮的長廊中，視線一一掠過這長廊周邊盛放的草木花朵，分明是入寒冬，大雪都飄落過幾日，這宮里的能工巧匠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還能讓它們?nèi)绱私k爛地綻放著，仿佛已至春回大地之時節(jié)，萬物復蘇之暖春。

    她本可以含著一些閑情逸致如此觀賞，若是身旁沒有一個眉眼冰冷，周身都散發(fā)著生人勿進氣息的四皇子殿下，她大約會更高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