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到了，不過我錯過好多許愿機會，以后讓你慢慢補給我?！?/br>
    我說出口，自己也愣了愣。沒想到自己現(xiàn)在能毫無負擔的說出這句話。

    這快兩年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現(xiàn)在想想才覺得如夢初醒。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

    也不知道徐長生是怎么熬過來的，但是幸好，他熬過來了，我也是。

    徐長生已經(jīng)比之前好得多，在根據(jù)醫(yī)囑進行輔助放療，但是醫(yī)生也表示那次手術(shù)做的很成功，后續(xù)情況也不錯。

    五年之內(nèi)不復發(fā)才能保證治愈，接下來可能還有很多困難，但是起碼，有希望了。

    我和徐長生一起出去散步，看他規(guī)劃：“過段時間我就先找工作，在這邊找工作可能有點難，不過能克服?！?/br>
    “正好也過來了，陪你把研究生念完，然后再看你的意思在哪里定居，回成都也好?！?/br>
    他走在我身邊，聲音平穩(wěn)，卻難掩隱隱地興奮，也藏不住越來越有光的眼睛。

    我看著他笑，長舒一口氣：“這一年多都沒見你這么笑過，你其實也很擔心吧？”

    沒有誰會在生死面前真的無動于衷，哪怕是徐長生。

    徐長生也愣了愣。

    過去這么久，在他有治愈希望的這時候，他才終于肯對我說實話。

    徐長生笑了笑：“誰不怕死？我也怕，我有工作，有交際圈，還有準備娶回家的老婆……我也怕的。”

    這么久以來，他都表現(xiàn)的很冷靜，也不在我面前表現(xiàn)出任何壓力。

    我也同樣。

    我們都不想成為對方的負擔，也不想讓對方難過。

    這份心情是一樣的。

    徐長生說：“我那時候就想著，還好我遇見你遇見的早，多少也和你在一起了幾年，以后也不耽誤你。雖然對你不公平，但是老婆，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br>
    我笑他：“這些話你今天才敢和我說了？做手術(shù)前，我激將你叫我老婆你都不敢叫，嘖嘖?！?/br>
    徐長生這個人真的很固執(zhí)。

    哪怕答應了讓我留下來，尊重我的選擇，他也從來不會束縛我，打死也不叫我老婆。

    以前聽習慣了的稱呼，這是隔了快兩年才又一次聽見。

    徐長生笑了笑，沒有反駁我的話。

    好半晌，我們走出醫(yī)院這邊走了無數(shù)遍的街道，他才說。

    “我想讓你記掛著我，又不想。哪怕我停在這里了，你的以后還有很長?！?/br>
    “其實那個游戲也不應該設計的，但是我沒忍住。我覺得給你留點積極的東西，也不會礙著什么吧?！?/br>
    徐長生后來才和我承認，他已經(jīng)提前寫好了遺囑，把所有財產(chǎn)都留給我，但是所有個人物品都想委托人燒掉。

    他不想讓我留一點和他有關(guān)的東西，也不想耽誤我。

    我喉嚨一哽，半天才推他：“你走開，別像我爹一樣，這么煩，我爹都沒有這么煩我，走開走開。”

    他生病后我就不太敢推搡他，也不敢玩笑了，現(xiàn)在打打鬧鬧的，就覺得真好。

    哪怕是剛從醫(yī)院出來，這幾年跑遍了北京醫(yī)院。

    也覺得，真的很好。

    我和徐長生沒有退出病友群，我們還在里面，友枝的名字也一直都灰著。

    我還是和她報喜了，有什么事情也會和她的賬號叨叨，還告訴她我背著她送的包包去了哪里。

    我以前不愛拍照，但是自從這兩年之后，就變得格外喜歡。

    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吃路邊攤，上班摸魚時吵架，去各個地方留下足跡。

    真好啊。

    活著真好啊。

    *

    （三年后）

    我們結(jié)婚啦！

    婚房選的是我們看好很久的那個樓盤的，養(yǎng)了一只英短，和一只薩摩耶。

    我研究生畢業(yè)，回了成都工作，徐長生也繼續(xù)在成都，他已經(jīng)奇跡般的達到了無瘤狀態(tài)，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觀察期。

    但是我有信心，我覺得這一切都會變好的。

    我好愛我的老家，愛這里的人和物。

    愛一切。

    第10章

    我第一次認識鄭妍，是2014年的8.29。

    她一直以為我們是成為前后桌之后才認識的，其實不是的。

    在當前后桌之前，我已經(jīng)注意到她很久了。

    也不算是一見鐘情，我不信這種違反邏輯的結(jié)論，但是我確實被她身上的某些特質(zhì)打動。

    某些，“徐長生”沒有的，但是鄭妍特別耀眼的特質(zhì)，盡管她自己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過。

    只是這不足以讓我和她產(chǎn)生接觸，我們真正有接觸，是成為前后桌之后。

    她轉(zhuǎn)過頭，問我：“大學霸，你怎么從前面搬到這兒來了？打算奮發(fā)圖強??？”

    那雙眼睛特別明亮。

    鄭妍和我不一樣，我很清楚的知道，她比我大大咧咧，也比我沒心沒肺，肆意瘋長。

    就像是野草。

    生命力，活力，生生不息。

    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是啊，上次考差了，來后面陶冶情cao?！?/br>
    她果然被我逗笑，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沒心沒肺的轉(zhuǎn)過去，和她的同桌小聲嘀咕。

    鄭妍很聰明，但不喜歡學習，對朋友總是很仗義。

    有一次晚自習的課間，我聽著她大聲幫她的同桌伸冤：

    “那是什么絕世狗渣男，你別攔著我，我過去罵死他，狗東西不要臉！”

    “我當然知道不暴露你，就貼點小紙條，去貼吧掛他，讓他在全校聞名，垃圾玩意兒?！?/br>
    “腳踩兩條船，還帶小三跟你一起吃飯，氣死了，要我就直接把飯扣他臉上了，還吃個屁！”

    她同桌一個勁兒扯她讓她聲音小點，又小聲問她這么做能不能成功，哭的兩眼都是紅腫的。

    我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假裝沒聽見。

    果然，沒過兩天，全校就傳遍了那個男生和小三的事跡，到哪里都有這個瓜討論。

    真的很兇，執(zhí)行力也很強。

    但是也很可愛。

    是徐長生不會接觸，遠遠望過去，也很清楚明白，不是一個世界的可愛。

    她的成績很差，讀二本都有些成問題，我決定順手幫一把。

    鄭妍很聰明，考重點不是問題，她只是沒有在合適的時機，沒有愿意管她，拽著她往前跑的人。

    鬼使神差。

    我想做這樣一個人。

    不一定出自愛意，也并非是因為喜歡，只是單純的想這么做，不想讓她荒廢自己。

    鄭妍很聰明，但是某些事情上，又很心大。

    她和做事情一絲不茍，謹慎的提前規(guī)劃的徐長生不一樣。

    和從小就活的小心翼翼，早早就思考好學業(yè)前程的徐長生不一樣。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解題步驟不寫完，我問你你才補起來？”

    她仰著下巴，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我。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反而開玩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鄭妍皺起眉頭，很講道理的覺得我說得對，沒有再多問了。

    我在最后單人單座坐久了，很快就回到之前的名次，沒有再失誤。

    鄭妍問我：“那你是不是要坐回前面去了？后面沒同學，也都和你不怎么熟，你坐的不習慣吧？”

    她的語氣很自然，也極其平常的就把我們劃開了涇渭分明的界限。

    我和她眼中的“好學生”，就應該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前排，互相下課討論題目，當一個學霸。

    而她和她眼中的“好姐妹”，則是在后排肆意的揮灑著時間。

    我?guī)缀鯖]有猶豫的說：“我暫時沒打算去前面，這里挺好，也不影響學習。”

    她詫異的瞪大眸子。

    好半天，鄭妍才笑起來，她總是很喜歡笑，眼睛彎起來：“行吧，遵從大學霸的意見，正好，那接下來的幫打水也拜托你了！”

    我需要承認的是。

    在她露出笑臉的前一刻，我確實感覺到自己的失言，我沒有必須留在這里的理由。

    可是。

    只需要一瞬間，好像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