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倆蒙圈大漢這才意識到是遇到黑吃黑的了,再加上對方開的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當下把好漢不吃眼前虧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然后雙雙攜手把家還了。 而這邊春來偷雞不成馬上還要蝕把米,作為一個腦子并沒有看起來那么蠢的人,他一躍而起,胳膊也不疼了腿也不斷了,搶過春見的手機,連句解釋的話都沒有,一溜煙鉆進了地下停車場。 目睹這一切的白路舟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眼睛一瞇,對自己的女人是服氣的,嘴角微勾毫不保留地贊嘆:牛 王草枝拖著從晚市上買回來的已經不新鮮的便宜菜剛進家門,就撞上了正要出門的春見,身后跟著聲淚俱下的春來:閨女,我求你了,不要賣我的字畫,那是我的命啊。 春見一手抱著春來珍藏了很多年的字畫一手穿鞋子:一年的房租加上你欠下的賭債,這才是你的命。 你給爸兩天時間,不,再給我兩千,我一定能給你贏回來。 春見穿好鞋,一把推開春來:做夢。 不明情況的王草枝把買菜用的拉桿車往墻邊一放:怎么跟你爸說話呢 春見抬頭,甩了甩額前的頭發:就是這么說的。不服自己賺錢養家去啊。 你 王草枝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春見就已經擠開她出了門,而春來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穿著拖鞋就追了出去。 黃昏過境,太陽沉入遠處的地平線,天邊一道悠長的橘紅色晚霞向無盡的遠方鋪陳而去。 最后的霞光灑在春來已不再年輕的面龐上,能在那些溝壑深淺的紋路中看到歲月無法治愈的傷痕。他揮動著胳膊,盡管春見一只腳受了傷,可他依舊追不上她,他焦急地叫著她:閨女你等等,聽我說,別別賣我的字畫,真的不能賣,而且也不值錢啊。 春見大步走到小區對面,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建京古玩市場的地址,關上車窗,將春來徹底甩在了身后。 十字路口,人行道亮起了紅燈,春來邁出去的一只腳馬上縮了回來,眼睜睜地看著春見帶著自己的寶貝消失在對面的車流中。 他喘著氣往后幾步退到白樺樹上,靠著大喘氣。從斜對面小巷子里沖出來的跑車一陣風似的經過了他,又倒了回來,停在他身邊朝他按了按喇叭,然后降下車窗。 白路舟將墨鏡取下掛在胸前:大叔,不是被我的車撞了嗎怎么,不要賠償了 春來抬手擦了把汗,瞇著眼睛看了看面前的車,終于叫他給想起了下午的那檔子事,雖說碰瓷是不對,但撞是真撞了,現在他的腰還疼著呢。 當下,他也不跟白路舟講客氣了,梗著脖子道:要,怎么不要憑什么不要 白路舟笑著打開車門:要不,我先帶您去醫院檢查檢查 檢查那不就露餡兒了嘛,春來大手一擺:沒那個必要,您看著給點兒就行了。 我沒帶錢包出來,這樣吧,你跟我回趟家,要多少你說了算。 春來正想反想沒覺得自己有被綁架或者利用的價值,走一趟就走一趟,他一個光腳的難道還能怕個穿鞋的 應江河畔,20世紀的舊工廠在時代的洪流中被淘汰,煙囪在風中寂寂無聲,沿路掠過的蒼翠白樺讓春來想起了曾經陽光燦爛的日子 他穿著藍色的中山裝,二八自行車前杠上載著年輕的王草枝,書包里裝著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那個起風的盛夏午后,他帶著她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地騎了好多遍。 那個時候,這路上來往的車還不像現在這樣川流不息,路面是水泥的,沒有瀝青路平整。 他握著車把的雙手還是修長有力的,不像現在青筋凸顯,蒼老而頹敗。 那時,他還有夢想。 夜風溫柔拂過,他扭頭看了一眼。這時代讓他感到陌生,陌生得好像它并不是在他的見證下一天天變成今天這模樣的,而是一夕之間就把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帥氣張揚的小伙子低頭湊在他面前:大叔,到了。 春來踉蹌著下車,工廠還是那片工廠,甚至他還能回憶起它當年的繁華來,可時間已不是以前的時間了。 春來仰頭,發現自己心里忽然一陣無力。 四號廠房外空曠的院子里有一盞瓦數很大的燈亮著,一堵巨大的抱石墻剛剛落成。 墻下面站著幾個人指間都夾著煙。看到白路舟,何止跑了過來,邀功:咋樣,看我給你整的。哎,這誰啊,你家親戚 白路舟讓春來走前面:對,親戚,喜歡攀巖,我帶他來體驗體驗。 何止表示懷疑:白路舟你盡扯犢子。大叔您別逞強啊,不行您帶我家小公主遛遛狗都比這玩意兒好玩,您別聽白路舟在那兒忽悠您。 春來臉一僵,覺得事情不簡單:不是說 白路舟一把扯掉身上的襯衣,從晾衣繩上拽了件T恤套上,指了指抱石墻的頂端:錢就在那上面,您爬上去了,想要多少你拿多少。 春來扭頭就往回走:我一大把年紀了陪你玩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