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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什么你就考慮很久了,你跟誰考慮了你家老爺子當年把你往這兒扔的時候,除了我,誰愿意帶你啊哦,我這費心巴腦地把你給改造得像個人樣了,你說走就走,誰同意了我不批 成安邊說邊把桌子拍得啪啪響。白路舟見成安是真有情緒了,一直以來他真是沒少給成安惹事。白路舟現在哪怕有一點做人的樣子,不夸張地說成安的功勞很大。他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但他說不出那些矯情的話,欠過身體往成安肩膀上一拍,嬉皮笑臉地說:咳,人生何處不相逢嘛,將來你去建京,只要報上我白路舟的名字 邊兒去成安揮手推開他,轉椅轉了個面,想清楚就滾吧。 白路舟嗓子一哽,千言萬語都化作了沉默,立正之后,沖著他的背影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轉身退出了那間辦公室。 成安盯著計算機屏幕上的那份退伍申請看了許久,最終還是落筆批準。關掉退伍申請文檔時,他順便關掉了另一份軍銜升級報告表,計算機彈出是否保存的提示,前者他鉤了是,后者鉤了否。 何止從宿舍出來,看到迎面走來的白路舟,遠遠地跟他喊道:路舟,作訓服我都給收拾好了,到時候交還組織,你看還有什么遺漏的沒 白路舟心里難受著,只搖頭,沒搭腔。 何止好心湊上去提供消息:那干貨店的老板娘說要給你送行,約你下午去見人一面,你是見還是不見 不見。 何止不明白:咋還不見了,枉費人家對你一片深情。 沒等白路舟回答,何止又說:哦,對了,我在你冬天那套作訓服里掏了塊石頭出來,你看你是要還是不要 白路舟被他徹底給鬧煩了,出口一點也不客氣:毛病吧你,一塊石頭你跟我說什么 不是,何止覺得冤枉,我是覺得那石頭還挺好看,紅艷艷、光溜溜的 白路舟揚手打斷他:你覺得好看就自個兒留著,或者扔了都行,隨便你。什么節骨眼,還這么沒眼力見兒,不知道安慰人就算了,居然還稀罕上了一塊破石頭。 何止被奚落一通,沒想明白,嘀咕著:不就是退個伍嘛,跟誰不退一樣。說著又將那塊石頭拿出來放在眼下瞧了瞧,越瞧越喜歡,自言自語,他不要,我要,趕明兒拿去磨個墜子,鐵定好看,到時候眼氣死他。 白路舟一腳踏進宿舍,光線明滅的四方簡陋空間,當初來時有多嫌棄,現在離開就有多不舍。 三年,于整個人生而言,不過是短暫到不值一提的時光,可對白路舟來說,卻有著太多太多的意義。 那意義如同被藤蔓攀附的老墻,隨著日子變長,老墻還是那堵老墻,可外觀已經不一樣了。 手機在桌子上固執地振了三次才將他從繁雜的思緒中拽回來,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像是來自很久以前的呼喚,盡管所隔時間不算短,可那呼喚對他而言依舊有效。 嗯里面不知道說了什么,白路舟嘴角一揚,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然后懶洋洋地回了句,想我多想 建京,應江區。 應江穿城而過,流到應江區這一塊,河道變得寬闊起來,早些年有人在河邊擺攤,后來漸漸形成規模。近兩年城市規劃越來越規范,河道兩邊的攤販被驅趕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收效甚微。最后政府索性將河道整改,在兩邊修建簡易統一的鋪面,讓他們合法營業。 從那以后,應江區的這段河道便成了建京小商品交易集散中心。 東岸賣日常雜貨,西岸是菜場小吃。 東岸晚上燈火流竄,西岸早上人聲鼎沸。 來,借過一下。王草枝拖著買菜用的折疊拉桿車擠進熙熙攘攘的買菜大軍,停在人比較少的一個攤子前,張望了一眼,指著西紅柿問老板,多少錢一斤啊 老板低著頭往蔬菜上灑水,不看她,指了一邊的價目表:都在上面寫著呢。 王草枝挑了一個西紅柿在手上掂了掂:你這也太貴了,便宜點 便宜不了,現在什么都漲價,成本那么高,給你便宜我吃啥 王草枝雞蛋里挑骨頭:你看你這西紅柿明顯就是農藥過量,上面蠟層那么厚,你賣這個價錢,到天黑也賣不出去的,不如便宜點 老板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灑水壺往邊上一扔:誰農藥過量,誰有蠟層了我這是純天然無公害有機蔬菜愛買就買,不愛買就走,別在這里搗亂你聽到沒 王草枝被擠對了卻不再還口,拖著拉桿車跳到下一個攤子,揀了一把上海青,問:昨天才一塊九毛八,今天怎么就兩塊了 這個攤子的老板是個女人,正在跟隔壁攤主嘮家常,聽到問話,也不扭頭,就那么背著王草枝擺了擺手:油價漲了唄。 王草枝挑挑揀揀,翻翻看看:你這青菜連個蟲洞都沒有,肯定打過農藥了。 女老板扭頭,嘴角還沾著瓜子皮,眉頭一皺:想吃沒打農藥的那您別來這兒啊,去超市那兒賣的菜才比較符合您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