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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晚舫齋手札在線閱讀 - 19.歉(上)

19.歉(上)

    我不顧時差給顧惟謙打電話時,葉亦欣已經在我家哭了兩個小時了,她在咖啡廳里哭到停不下來,我嫌丟臉就把她帶回我家里了。

    她除了進門時停下來問了我一句“你家是不是比顧家還有錢?”之后就哭得更凄慘了。

    顧惟謙聽到我在電話里不耐煩地叫他趕緊來紐約把他meimei,或者情meimei帶回去后,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嘆氣道,“你把電話外放,叫SinSin過來聽我說話?!?/br>
    聽到顧惟謙的聲音,葉亦欣小姐立馬抽噎著跑過來,我怕她把眼淚鼻涕甩到我身上,坐得離電話遠遠的。

    “SinSin,你沒錢租房子了嗎?”

    顧惟謙開口一句話,把我和葉亦欣同時震住了。

    葉亦欣顯然沒想到顧惟謙對她的關心不是問她為什么哭,而是問她是不是沒錢了。

    “我沒有租房子?!比~亦欣囁嚅道,“哥哥,你忘了嗎?mama在我十八歲時買了一間公寓給我。只是各類費用都太貴了,我快要住不起了?!?/br>
    我忍不住在旁邊多嘴問了一句,“冬天暖氣費要多少一個月?”

    葉亦欣沉默了一陣子后說道,“我們那個區和電費是一起算的,每個月近五百刀。”

    顧惟謙很快接話:“家族信托給你打的錢你完全可以任意使用,那是爸媽買給你的基金,我請他們每個月把紅利算給你而已?!?/br>
    “可是我不能再要爸爸mama給的錢了,他們不要我了啊。就因為……”葉亦欣可憐兮兮地看了我一眼,被面無表情的我無視后,才把話補充完,“我調皮任性,說我喜歡你。”

    我在旁邊沒忍住,為這句荒謬的話噗嗤笑出聲。

    這次沉默的人又換回了顧惟謙。

    幾秒鐘后,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大概知道他還在生氣我不跟他回家的事,現在我好不容易主動打電話給他,還不是為了我們倆的事,他覺得很憋悶吧。

    但是這本來就是他應該要解決好的事,不是我的責任。

    ——至少在管家走進來告知外面的狀況、而葉亦欣開始對我求饒前,我是這么認為的。

    管家告訴我有人在我家的私人領地上張望,是沖我帶回來的這位小姐來的,他問我是否需要請葉亦欣離開。

    我默不作聲地看向停止哭泣表演,臉色漲紅開始緊張萬分的葉亦欣。她無所適從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她似乎到這時候才意識到,我不是她心慈手軟的哥哥,也不是她嘴硬心不狠的養母,我是被她侵犯安寧的受害者。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比~亦欣俯身九十度鞠躬,上半身停在半空紅著臉繼續道,“求你不要讓我現在離開好嗎?”

    “你不用給我道歉,你只要離開就好了。”我不咸不淡地回答她。

    她見我態度冷硬這招不管用,抬起頭就要雙膝跪地。

    真是個沒骨氣的。

    我給在一旁難得露出驚訝神色的管家一個眼色,他很快意會,收起表情飛快地攙扶住葉亦欣,不讓她真的跪下,與此同時也拽住她整個人要往屋外拖。

    葉亦欣又開始崩潰地大哭,她抓著管家的領口喊救命,管家不為所動地把她繼續往屋外請。

    “嫂子!求求你,不要讓我出去,那個老頭子一直逼我當他二奶,我真的不愿意,求求你救救我吧,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br>
    我看著她涕淚橫流的樣貌,不動聲色地又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停下拖走她的動作,但是仍然用身體擋住葉亦欣的步伐,不讓她再有機會隨意靠近我。

    我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嘲諷。要是新婚夜,打開門的那刻,顧惟謙也有如管家般這么忠誠地擋在我面前,趕走葉亦欣,讓我永遠沒有機會得知她的存在,該有多好?

    這三年來不曾真正解開過的芥蒂,在這一刻釋然。

    我想了想,用我父親教過我的“口說無憑,惟白紙黑字”,對葉亦欣道:“我的要求很簡單,親筆寫下你的歉意和之后不會主動再出現在我生活里的諾言,我就同意你暫時留在我家,直到你完全安全。”

    “這……”葉亦欣咬唇,雙眼飽含淚珠地遙遙望著我,“和羞辱我有什么區別?”

    我對這位毫無悔意的任性小姐再也沒了耐心,起身打算上樓,“那你出門去吧,想必外面就沒有人羞辱你了?!?/br>
    我懶得再理會她的玻璃心和假清高,上樓去了琴房。

    彈了半個小時練習曲后,我再打開門時,葉亦欣已經收拾好形容和神態,謙卑地陪同管家等在屋外,她雙手遞上一張手寫字,一半是英文一半是狗刨中文,我飛快掃了幾眼,看到她的中英簽名和日期,點點頭讓她交給管家。

    “你跟我進來吧。”

    我重新走進琴房,葉亦欣在我背后大驚小怪道:“這里居然有三架斯坦威,這個展示柜里還有好多提琴和……我的長笛!”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她終于懂得求饒服軟的姿態該如何擺放,語氣甚至帶了點卑微地懇求我,“我可以看看它嗎?”

    我抿了下唇,示意她自便。

    等她興奮地調試完她的長笛,她才如夢初醒般小跑到我跟前,“我可以請求,贖回它嗎?”

    “可以,但是你要用一首曲子來換。”我這個人一旦釋懷,胸襟便會開闊。

    “你想聽什么?Ave  Maria?Gavotto?”

    好家伙,要給我吹圣母頌,確定這不是在反諷嗎?

    我耐心解釋道:“我剛剛只是隨機練習了《哥德堡變奏曲》,并不是一定要聽巴赫的?!?/br>
    “那你想聽圣桑的《浪漫曲》嗎?”

    “現在不太想?!蔽蚁肓讼拢安窨煞蛩够摹读麓琛纺銜??”

    葉亦欣用力地點頭,在我隨性的鋼琴伴奏下,完成了演奏。

    在她期待地眼神下,我平靜地對她說,“這么珍貴的東西,千萬不要再弄丟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好運,哪怕不曾被你善待,也依然寬容你。”

    我說的既是我自己,也是顧惟謙和他父母。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們的……我真是罪該萬死?!?/br>
    到這時,葉亦欣的抱歉或許才是發自肺腑的。

    六月,就這樣匆匆忙忙的她在一聲聲抱歉中開始了,而這個曾縈繞我婚姻生活整整三年的芥蒂,就這樣隨著一首《船歌》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