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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在廊下躲雨的丫鬟小廝們嚇得面面相覷,滿心的疑惑,私底下言語著什么,不知道薛榮究竟犯了什么錯,竟讓三姑娘在家里頭一次擺出了郡主的威嚴,但眾人一對上那護衛高大的身影,立馬噤若寒蟬。偌大的院子里,只能聽見雨珠兒從屋檐瓦片上滑落,滴打在地上的聲響。 雪松打著傘,雪槿便笑了笑,說:郡主不如到廂房去等一下,外頭到底下著雨,您若是生病了,殿下可要不高興了。 走吧。薛令蓁倒也不想為了等個薛榮而委屈自己,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邁過了水坑,到了西廂房坐下。 纖云立刻上前倒了杯茶水,端來了一盤糕點,郡主,請用茶。 薛令蓁接過了白瓷茶盞,她玉白的手比起這細膩的白瓷,也恍若更勝一籌,多了些生動的嬌粉色澤。 托著手中的茶盞旋轉了一圈,薛令蓁眼底里掠過絲諷刺的笑意。這是今年府內新上供上來的幾套難得雪瓷梅花圖的茶具,市面上也難得,可薛榮依著養在正院庶長子的身份,照樣能得了一整套。 薛令蓁目光環視一周,說實話,宋氏這些年把薛榮養在正院,并未虧待了他,相反,因著當年全府上下只有他這么一個男嗣,索性就按著以往的嫡子待遇來,這么大的院子,丫鬟,小廝都是如此配給的。給了他富貴,給了他地位,竟養出了個白眼狼。 若說是宋氏強行將他留在正院,他記掛著梁姨娘,恨著宋氏,那倒也說得過去。可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是薛榮自己愿意為了嫡出的尊貴而不要梁姨娘這個生母的。如今反而倒過來怨上了宋氏?而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倆,更是無辜,也不知哪里戳中了他的痛點。 你們這些人,綁我做什么? 隨著一陣陣的腳步聲,薛榮尖銳而驚恐的聲音也愈發清晰了,薛令蓁聽得有些耳朵疼,伸手揉了揉耳朵,對雪松、雪槿二人道:方才就應該說一聲,讓把他的嘴也給堵住。 五個護衛進屋時,薛榮還坐在床上發脾氣,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上,反應都沒反應過來,直接讓護衛隨手拿過一件長袍捆住了雙手,押了過來。 他是國公府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這般就像個罪犯一般被押了過來,早就羞憤難當,心里大罵著要將那些看到他狼狽模樣的丫鬟小廝們統統嚴懲,不得讓他們說出去。還有就是這次綁他的人,倒要看看是哪里的人物。 薛榮半點兒也沒想起會是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倆綁的他,梁姨娘才剛把藥方子給了他,她們是不會得知的。 外面還下著雨,護衛里自然沒人想著要給薛榮打傘,他午睡時穿的白綢里衣被雨水打濕浸透,褲子上滿是掙扎而濺上的泥點子,渾身上下衣衫不整又臟亂不堪。 薛榮的雙足剛剛踏過了門檻,護衛架著他的手一松,他的膝蓋直直磕在地上,疼得直抽氣。 他一對上坐在椅上,一身淡色褙子,下著白綾百褶裙、貌若玉人的薛令蓁,就不由得心虛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暗地里只覺得自己貼身放在胸口處的荷包也變得guntang,他強笑著開口說道:meimei這是為何?可是我得罪了三meimei?先與我松綁,我給meimei賠罪便是。 薛令蓁此刻連面子情都懶得給他,直接下令道:去搜一下他屋里和身上,看看都有什么不該有的東西。 薛榮一驚,倒是纖云說了句:奴婢看到榮少爺把梁姨娘給的藥方子藏到了衣裳里的一個荷包中。 薛榮掙扎得更厲害了,望著纖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連聲呼喊著:放開我! 護衛不多時就從薛榮身上搜出了那只荷包,雪松接了過去,打開一瞧,一張薄薄的紙張和幾個金豆子放在了一處,那紙張上正寫的是要打了宋氏腹中胎兒的藥方。 薛榮,如今你倒是給我說說這張藥方子是治什么的?阿娘腹中的孩兒,你們還真敢下手?薛令蓁捏緊了藥方子,深吸了口氣,命雪松收好,將手中的荷包砸到了薛榮的臉上。 薛榮被砸得偏過了臉,面上被荷包上的墜飾等物擦過了幾道血痕。薛榮喘了幾口氣,雙眼通紅,猶帶有許多的不甘來,說道:他生來便要搶了我的東西,我怎么不敢下手?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到人世!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忽地一個閃電映在薛榮的面上,顯得愈發猙獰。 你的東西?薛令蓁仿佛聽到了大笑話,嗤笑一聲:宗法有定,唯有嫡長子方可繼承爵位家業,若無嫡子則求一個長字。昔日是陳國公府沒有嫡子,方才給了你一線希望。可現在,有了嫡子,你也該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阿娘未曾將你記在名下,你還是個婢妾庶出之子! 薛令蓁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垂眸望著薛榮,一字一句砸在他心底:當年你姨娘不尊嫡母,便被jiejie請了三叔祖母嚴厲教訓了一頓。而后你養在了丹楓院,二jiejie也命乳母和嬤嬤教導你嫡庶尊卑的道理,你平日里不也是以自己正院養大的身份瞧不起族中其他庶出子弟嗎?這些道理,你最應該明白才是呢。 薛榮渾渾噩噩,渾身的血都像是摻進了冰渣子,涼的透心穿骨,只知道自己從此以后怕是沒了出路,若是宋氏心狠些,或許他連命都沒了。 --